陆士谔医著、医文考(续完)

时间
2008-12-09

关键词:陆士谔 医著 医文 考证

(接2002年第2期)

医文考

一、医学杂谈。是其医学理论与实践之综合论。

《著作界之今昔观》:1935年金刚钻月刊。

此文针对古今医界那种喜出风头,惯于剽窃成文,居为己有;或以本人名微,辄托前代名人、学者之不正之风。陆士谔道:

昔人著书,每以本人名微,不足动人,辄喜托之前代名人。医籍中如陈远公之《石室秘录》,托之于岐伯天师雷公。窦材《扁鹊心书》,则托为上天所。《张景岳全书》,则称游东藩之野而遇异人。葛可久《十药神书》亦言异人秘授。至《傅青主女科》书,道光丁亥,张丹崖、凤翔序刊入潘氏海山仙馆丛书。王孟英谓文理粗鄙,袭甚多,误信刊行,玷辱青主。陆以言此书谴辞亢衍,立方扳实,说理亦无独得之处。尤可怪者,解妒有饮,谓可以变其性情,荡鬼有汤,且假托于岐伯,更列红花霹雳散,成此书者,当是陈远公之流,而其学更不如远公,乃女科书之最下者。陆以曰,《景岳全书发挥》,世皆知为叶天士之是,按武进曹畸庵《医学读书志》谓,此书为梁溪姚球所撰。坊贾因书不售,剜补叶桂名,遂致吴中纸贵。又谓《陶氏全生集》,山阴刘大化所撰。《本草经解要》、《医效秘传》、《本事方释义》,皆伪托叶氏。余观书中《景岳全书发挥》为最胜,惟尽情斥詈之处,有伤大雅,知其非天士手笔也。乃今之作家,往往喜欢剽窃成文,算为己作。古人志在明道,今忍让喜出风头,此亦古今人不相及也。

虽然以上主要是针对医学界剽窃之风有感而发,但于文界及小说界亦不无鉴戒意义。

《南窗随笔》:1937年金刚钻报。

先生在《南窗随笔》中谈读书体会曰:读古人书须要放出自己眼光,不可盲从,始能得益。倘心无主宰,听了公公说,就认为公有理,听婆婆说,就认为婆有理,纵读破万卷书,绝无用处。如柯韵伯之为伤寒大家,吴鞠通之为温热大家,任何人不能否认,但柯韵伯心为太阳之说,吴鞠通温邪处在于太阴经之说,不可盲从也。

五月二十一日

班固有言,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论者,形也。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具。规在中西医学。中医重的是神,西医重的是形。形易见而神难知,此世俗所以称西医为实在欤。《内经·四气调神大论》:春三月,此谓发陈,结句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夏三月,此谓蕃秀,结句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秋三月,此为容平,结句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冬三月,此谓闭藏,结句此冬也之应养藏之道也。

六月八日

《论学》:1937年6月小金刚钻月刊。

为学之要,在精不在多。读书之法,重在研读,不重在熟读。读一句要懂一句,读一个字须要得一个字的用……余编之《内经伤寒》,出版之期商有待。此复徐敬齐先生。

六月六日

《读书之法》:1925年5月金刚钻报。

先父兰宅公以余喜涉猎古史,训之曰,读书不贵博,汝日尽数卷书,聊记事迹耳,其实了无所得,因出纲鉴正史曰,何如……余遂以刘兰(小学家)读经之法,读秦汉、唐各医书,而学始大进,辩论撰方,自谓稍易着手,未始非读书之益也。

《小闲话》:1928~1933年,陆士谔在金刚钻报辟《小闲话》一栏。他连篇累牍地在此栏目发表医学见解与评论。如对中西医孰长、中医与《内经》药方、保存国粹、对于西药之认识等问题,展开了论述。鉴于时代与个人的局限,陆士谔对于西医的认识亦经历了由主观主义的倾向、崇古尊经的思想到客观论唯物辩证法思想过程。在《小闲话》等早期的医论中,其思想反映了主观主义的倾向。

中医与西医比较,中医复杂,西医简单。中医之治病也,用一药散,用一药丸,则此丸此散之用何种药合成,须先了然胸中。此丸此散之性质若何,尤须明白无错,始敢施治。西医不然,用药可以不必知药,问之,则诿曰:此药剂师事也,与吾无涉。而所谓药剂师者,亦不过知某丸之为某药合成,而此丸之性质若何彼亦不知,问之,则又诿曰,此化学师事也,与吾药剂师无涉。故西医用药可以不必知药,知药可以不必知药性。而吾中医,则万不能如是简单。昔人让中医之庸者,曰此汤头歌药性赋医也,抑知今之西医,仅此汤头歌药性赋之已诊,同凤毛麟角,求之当世而不可得者也。

(民国十八年二月三日)

而药之强心针,砒霜之精也,砒霜为毒热之药,尽人皆知,而西医施术注射,盲然纵之,从无有人议其后者,被注射而死,亦从无有人反诘之者,西药盛行不仅经济问题,实吾民族生命问题。

(民国十八年二月二日)

迩来西医张牙舞爪,大肆簧鼓,讥吾中医不合科学,而一二中医之根底浅薄者,惶然自惧,倡言改良中药,主张用化学手段,以中药制为药水、药粉,不知现代科学幼稚,吾中华药方,有能提炼者,有万不能提炼者,盖中药有用气者,有用味者,有用质者,有用性者,用味质者。

(民国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

要保存国粹云云,则吾之所见,颇异于人。吾深欣信吾中医之精粹,五千年来之经验,其成效之卓著,如日月经天,江河纬地,万万不可磨灭,断非三五西医所能推动。试观东邻日本,有重兴汉医之提议,北美合众国,有欢迎中医中药之举动,即以士谔个人论,每年中西人来诊者,亦有数十号之多,以此验之,知中医中药之万万不会消灭。再有一正确之铁证,试行全国投标大抉选,逼发选票,令国民自由投票,信用中医中药者若干人,信用西医西药者若干人,政府监视开票,吾知信中医中药者,必得百分之九十五,信西医西药者不过五人也。

(民国十八年五月九日)

中医制药之精,远胜皮毛科学,吾既言之屡矣。中医撰方之妙,直能夺天地造化之权,起死回生,良非偶然。即以桂枝汤一方论,内外表里无一处不到,试问彼经科学手续之西药,有如此功能乎?

(民国十八年元月三十日)

陆士谔初期学术思想上的这种主观主义,崇古尊经思想,显然束缚了他的创新。其后他的思想逐步朝着中西医汇通派的方向转化,在倡导向西医学习的同时,亦坚持了中医之所长。如整体观、脏腑学说、阴阳五行学说、四诊八纲和辨证论治的方法等。他与近代其他医学者们提出了从不同的角度探索沟通中西医学的途径,并对两种医学体系的异同和优劣、长短进行了比较。在比较与汇通中维护宣传中医学理论,使之成为近代医学史上一个重要课题。

《小闲话》中,陆士谔亦论到其师唐纯斋先生之子。先生有二子,长了颂尧,继其师之业为中医;次子维安,习西医,曾在某军为军医长。维安敏而好学,仍攻中医书不辍。陆士谔赞曰:

迩来乡人士之自故乡来者,言维安治病,用西法访察,开方仍用中药,噫,若维安者真不愧为改良医师,吾师当亦含笑九泉矣。

(民国十八年二月二日)

《义友记》:1929年8~10月于金刚钻报连载。多谈治病之事,亦附有诊病日记。

《中西医评议》:1930年《如皋医学报五周汇选》发表。此文就中西医之汇通问题与余云岫展开论辩,双方交锋数月,陆士谔认为:

中西医学说,大判天渊。中医主张六气,西医倡言微菌;一持经验为武器,一仗科学为壁垒,旗帜鲜明,各不首屈。形式上比较,西医为优;治疗上比较,中医为优。器械上比较,西医为胜;药效上比较,中医为胜。为迎合世界潮流,应用西医;为配合国人体质,应用中医。

《士谔答言》:1933年2月于金刚钻报连载。

《医经节要》、《人参之功用》:亦于1933年2月在金刚钻报连载。

《谈谈医经》、《医经商榷》:1933年3月于金刚钻报连载。

《医海观潮》:1933年5月发表于金刚钻报,是月亦作《清郎中门槛》一文。

《洄溪书质疑》:1933年载于金刚钻报。陆士谔强调“辨药惟求实用,读书惟求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如武进邹润安之疏证,斯为得矣。”

《青浦医史》:金刚钻报,中华民国二十二年(1033年)九月,陆士谔编辑。其称:

吾邑国医迭著名手,如何元长、何古心、何书田、何鸿舫,一姓之中,一百五十年间,连产四人,俱享盛名。何氏而后,继之者陈莲舫、赖嵩籁。陈氏奉清庭五次征召,医林尤推为殊荣,而吾外祖父徐公山涛,前辈沈君菊人,及吾师唐纯斋先生,则别树一帜,为医界中学者派。何书田名其伟,居北山下,工诗,家世能医,书田益精其业,名满大江南北。侯官林文忠公则徐抚苏时,得软脚病,书田治之获痊,赠以联云:“菊井活人真寿客,竿山编集志诗豪”,由是投分甚密,而书田介节自持,未尝干以私,人皆重之。

《民众医药常识》:1933年1~9月于金刚钻报连载。

《理中汤释义》:1933年3月在金刚钻报发表。

《春病之危机》:1933年3月发表于金刚钻报。其文告诫天气变幻莫测,应注意防病:“入春以来,天气变幻莫测,忽而春日融和,忽而春寒料峭,忽而春风明媚,忽而春雨连绵,忽晴忽阴,忽冷忽热,同日中悉备四时节候。”

《诊余随笔》:1933年9月于金刚钻月刊第一期发表。

《国医与西医之评议》:1934年《杏林医学月报》发表。此文针对当时中医改良思潮而发。

《诊例》:1936年5月起于金刚钻报连载。

《中医要自力更生》:1937年1月载于金刚钻报。

要知道自己的长,先要知道自己的短。中医的短处就好似古代传流的理论,叫做医者意也,讲的都是空话。说长道短,口若悬河,嘴唇两爿皮,遇到病症,便如云中捉月、雾里看花地胡猜乱道,一个病都用医者意也的法子诊治……中医的长处,也就是古代传流的辩证法,叫做症者证也……

《中医之学术》:1937年1月载于金刚钻报“医林”栏目。

做了三十年来中医,看过百数十种医书,觉得中医的短处,就在理论的话头太多。虽然中医书也有不少罗列证据的,拿他归纳比较,终觉理论占据到十分之六七,证据只有十分之三四,断断争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究其实在,有何用处。

《叶香岩外感温热病篇》:1937年4月于金刚钻报发表。

《中医教育之我见》:1937年7月金刚钻报。

先生在其中谈道:

中医之学术,重实验,不重理论。中医之教育,现代都有两途:一是各别教育,一是集团教育。中医学校是集团教育,师徒授受是各别教育。各别教育重在实验,集团教育重在理论。

《论医》:1937年5月金刚钻报。该月三十日有一则重要报道:“……南针三、四集,现方在撰述中”。

《论病》:1937年4~8月金刚钻报。

此外,别有《新注汤头歌诀》、《邹注伤寒论》、《内经伤寒》、《寒窗医话》、《管见录》等文,亦皆发表于金刚钻报。其他还有《诊病日记》等。

二、医界小说

《医界镜》:1906年8月同源祥书庄发行。其中关于中西医人体血脉功能之界说:

人之身有脉有络,有孙络,脉能动而络不能动。周身之动脉,中国所谓脉者,西人所谓血脉管也。周身不动之脉,中国所谓络者,西人所谓回血管也,布散肌肉之内,细微难窥。中国所谓孙络者,西人所谓微丝血管也。而所以脉动之理,则由心跳逼血,而脉之翕张应之。盖心动则脉动,血之能行脉中者,皆由心力逼之使然。此心所以为发血之源也。人赖赤血以养生。赤血发源于心左下房。由总脉管渐行渐变,由微丝管入回血管,中含炭气,色即化紫,此紫血由心右上房落右下房,通入肺之大血管,又分出与无数微丝血管通肺各小叶。小叶之旁于尖有无数小空泡,名微气泡。其微丝管之血与微气泡之气只隔两重极薄之膜。血内炭质行过此膜,随气呼出,空气内之氧气,亦过此膜。为血所收,血即提净为好血。复回心左上房分布周身,以养生矣。若夫脑则为一身之主,从头颅而出者,共十二对,名曰头颅脑筋。中间有最要之灰脑结,第九第十对脑线,从此结起,通至心肺之经。人之呼吸不停,乃属此结管理,故命曰生命所。大脑有脑回,在头顶。回中有隙,深浅不同。回多则智,回少则愚。西医此说,言人之知觉全在脑筋。不知西医明言脑线,通至心肺之经,则脑与心本一气相通。血从心生。脑为髓海,血足则髓充,血耗则髓竭,彼此相应。灵明映照,有断然者,况周身脉管之跳动,由心力逼之使然,安得谓知觉独在脑耶?西人全体之学,自谓独精,不知中国古时之书已早具精要。不过于藏府之体,间有考核未精详之处。而王在田《医林改错》,亦早已见到。在西书未到中华以前,虽未尽合机宜,而考验全体之功,其精核处,自不可没也。西医所论脉管、回管,即在田所谓营总管、卫总管也。西人谓回管较脉管大者,即在田营管细卫管大之说。

《寒魔自述记》和《环游人身记》:1925年1~6月在金刚钻报连载。

在其医界科幻短篇小说《寒魔自述记》和《环游人身记》中,作者通篇运用了生动贴切的比拟和比喻来说明病毒侵入人体之途径。如《寒魔自述记》叙述了“余”之六兄弟:风魔、寒魔、暑魔、湿魔、燥魔、火魔漫游人体之经历。从而感受到“此为世界风景之最”。在《环游人身记》中则记述了“余”挟暑风二伴“登女郎玉体”分道从“寒府”,人之汗毛孔和“樱唇”通过咽窍(食管)、喉窍、颃颉舌本、脾脏、少阴脉肾脏、阳阴脉胃府进入人之膏粱之体,它们环游人身一周。文中穿插了余与暑伴等之对话,辛辣地讽刺了那种不学无术的庸医,同时倍加推崇名医之医术医德。上述两篇,皆具有较强的故事性和情节化的特点,语言亦幽默风趣,读来引人入胜。(续完)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200062)田若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