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苏生(全本)

学术观点

一、论理法方药的整体性

理法方药的整体性是保持中医药体系之完整性的需要

中医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学术体系,这个体系主要由理、法、方、药4个方面有机组合而成。

理是基本理论;法是治疗法则;方是方剂组成;药是药物应用。四者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理中有法,法中有理,理法的本身,又原本就是运用方药治疗疾病之临床实践的反映,然而它又倒过来指导方与药的实践。因此,要研究中医,使中医事业进一步发展,就必须统观全局。如果只重方药,不问理法,硬把理法与方药割裂开来,是不全面的,也势必使整个祖国医学体系濒临解体。

当然,不能否认中医也有一方一药的研究,有时“单方一味,气死名医”,但这毕竟是经验的反应,不能显示中医治病的规律和对疾病认识的全貌。先生与其师祝味菊先生在《伤寒质难》中,把它称之为“效在于药”。实际上,中医治病除了方药,还有理论依据和治疗法则。如黄连止泻,这是一千年以前的经验方,但泻有寒热虚实之分及兼症之不同,如果都用黄连,效果就不好。早在宋代,寇宗就指出: “今人多用黄连治痢,盖执以苦燥之义,亦有但见肠虚渗泄,微似有血便即用之,又不顾寒热多少,惟欲尽剂,由是多致危困。若气实初病,热多血痢,服之便止,不必尽剂,若虚而冷者,慎勿轻用。”因此,必须在理论指导下,制定恰当治疗法则,结合有特殊疗效的方药,才能取得更好的疗效,这就是“效在于法”。如果把中医研究单纯地局限于方药,就好比说“宰牛者是刀,而不是屠夫”了。诚然,从杀死牛的角度说,只要有刀,有力气,任何人只要肯干,肯定办得到,然而不掌握部位、深浅,必将事倍而功半。而若以方药治病,不在理法的指导下根据症情的轻重、病位的浅深、体质的强弱、病邪的性质以及时令的变化去灵活运用,而只是凭着黄连止痢、大黄通便的功能而去用药,那就不仅仅是否能保持中医药体系的完整性问题或是事倍功半和事半功倍的问题了。

理法方药的整体性是发展中医理论、提高临床疗效和扩展药物效能的需要

中医理论,不仅是指几部经典著作,还包括历代医家的论述,并且仍在不断地发展和完善。

中医理论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逐步形成和不断发展的。例如中风,唐代以前医家多以“虚中外风”立论,所以其治则和方药,都有驱风和扶正相兼的特点。宋元开始提出“内因说”。刘河间认为是“心火暴甚”,李东垣认为是“本气自虚”,朱丹溪则提出“湿土生痰”,增加了滋阴清热、益气化痰等方法。清代王清任从气血理论着手,认为是气虚造成血瘀,故用益气活血法,发明了“补阳还五汤”,重用黄芪,益气行血。清后期张伯龙、张寿颐等人,则根据《内经》“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的论述,结合西医知识,提出“气血交并于上,冲激脑气筋”之说,其治则强调“平肝潜阳,豁痰开窍”。随着后世理论发展,其治则和方药也渐渐与唐代以前大相径庭,疗效得到明显的提高。由此可见,徒有经验而不能提高理论水平者虽美而不彰。

药物研究也是如此。仍以黄连为例,黄连在《神农本草经》中云其“味苦寒,主热气、目痛、眦伤泣出、明目、肠癖、腹痛下利、妇人阴中肿痛”。后世,张元素根据其“性寒味苦,气味俱厚,可升可降,阴中阳也,入手少阴经”的特点,分析它有6种功效:泻心脏火,一也;去中焦湿热,二也;诸疮必用,三也;去风湿,四也;赤眼暴发,五也;止中部见血,六也。王好古根据蛔得甘则动,得苦则安,指出黄连有安蛔之功。(《本草纲目·黄连·发明》)。说明随着中医理论体系的发展,黄连的功能也在发展变化。由于黄连有这么多功能,因此临床出现许多由黄连配伍,治疗各种不同疾病的方剂,就不难理解。从中可以看出,中药的研究也不能脱离中医理、法、方、药体系的整体发展。

理法方药的整体性体现了中医临床思维方法

中医临床一般均以证因法治为序。先列症状,包括舌苔、脉象,然后审证求因,分析病因病机,确定治疗法则,最后组方遣药,有的还附上医嘱。

要审证求因,分析病因病机,确定治疗法则,势必要涉及到邪正虚实、阴阳气血、脏腑经络等有关理论,在这些理论的指导下,进行辨证论治,组方遣药。所以,整个过程就体现了理法方药的思维过程。

历代著名医家,尽管他们研究范围各有侧重,但无一不是贯穿着理法方药思维的整体性,尤其是有创见发明、贡献较大的医家,大都是理论上有所突破,随之深化和扩大了某些治疗法则的应用,或创制了一些新的治则,并根据临床各种表现,研制和阐述体现自己学术思想的方剂和药物,使之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金元四大家就是典型的例子。

刘河间在《素问》病机十九条的启示下,提出“六气皆能化火”之说,改变了当时喜用温燥药的习惯,根据祛风泻火、清热燥湿等治则,创用天水散、凉膈散等以寒凉为主的方剂,形成寒凉学派。

张从正根据“先论攻邪,邪去而元气自复”提出“汗、吐、下”祛邪三法,开拓了临床思路,丰富了有关方药的临床应用。

李东垣以升降为枢纽,进一步发展了脾胃学说,并研制了补中益气汤、升阳散火汤等与其理论相一体的方剂,丰富了黄芪、升麻、柴胡、葛根等药物的临床应用。

朱丹溪以“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立论,以滋阴降火为原则,加深了后世对黄柏、知母、山栀、黄芩、黄连等药的认识,被称为“滋阴派”。

上述四位医家从各个不同方面充实和发展了中医学术思想以及方剂药物的应用,就以药物研究为主的李时珍来说,《本草纲目》中也收集了大量方剂,并有许多组方用药的法则和理论。因此,可以这样认为:越是高明的医家,其理法方药的整体思维就越强,其临床疗效也就越显著。

理法方药的整体性表明了中医区别于其它医学的特点

先生认为,中医的优势与特点有许多方面,但十分重要的一条,就是理法方药的整体性。因为,中医理法方药的整体性使临床的原则性与灵活性高度结合,能够充分发挥医生的主观能动作用。同样一个感冒病人,地处干燥的北方的地卑多湿的南方、年轻体壮与年迈体弱、有其他兼病和没有兼病,所处方药必须有所不同。但是,都符合中医理法方药的要求,都能把病治好,这就是灵活性。但是不管哪一种情况,有一个原则是必须共同遵守的,这就是都要“解表”, “解表”就体现了规律性。这种原则性与灵活性的高度结合,就体现了中医理法方药整体性的特点和优越性。

二、调气解郁论

中医辨证特别注意疾病共性与个性的结合。个性的表现可以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共性正好相反,往往是某一个病种,或某一类疾病,甚至大多数疾病都具有的共同表现。抓住共性,对认识疾病本质和确定治疗原则有极大的意义。共性包括的范围越广,其临床意义也就越大。近年来,对血瘀症和活血化瘀的研究,就属此类。

先生在60余年的临床实践中苦苦探索,认为“郁”也属多种疾病的共性,提出“凡病多参郁,治郁当以调气为要”的学术观点,并经常以此来指导临床实践,治疗各种疾病,取得良好疗效。

病多参郁的理论依据

先生认为,人体的脏腑气血津液,无一不在升降出入运动之中,故内在环境,当以气血和谐为根本,若气血和畅则百病不生,如有拂郁,则诸病蜂起。如元·王安道在《医经溯洄集·五郁论》中就说:“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滞而不通之义。”朱丹溪亦曾说:“人身诸病,多生于郁”(《丹溪心法·六郁》)。

气血津液是使人体脏腑经络保持相互联系的物质基础,流通于人体脏腑经络之中,如环无端。如果发生郁滞,即可出现气滞、湿阻、痰凝、血瘀等病理现象。

“六腑以通为用”,前贤早有定论,不难理解。唯有对五脏之“藏而不泻”,人们常易误解,认为既然是要藏,就不存在通。实质上这个“藏”是相对“泻”而言的。“泻”是治疗不当引起的损伤,与“通”是两个概念。《内经·五脏别论》言五脏“藏精气而不泻”是指五脏藏精气宜充盈,有宜损伤。因此,不能把“泻”与“通”等同起来。况且医经对此也有明确论述,《素问·调经论》说:“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于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素问·热论》说“荥卫不行、五脏不通则死矣。”这里的“死”字表示了疾病的严重性。说明五脏之要,也在于通,五脏的精气不仅需要充盈,还要通畅无滞。《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篇亦说“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更为明确地指出了五脏精气通畅的重要性。

人体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的和畅,是怎样表现的呢?先生认为主要体现在气机升降出入的正常运行。《素问·六微旨大论》说: “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忆,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把万物的生长壮老忆,都归结为升降出入运动的结果。居于气交中的人,也毫无例外地与天地相应,机体生命的一切活动,亦均以升降出入的运动形式出现。因此,人体的脏腑气血津液就是以这种运动形式反应各自生理功能的。如肺的宣发和肃降、脾胃的升清与降浊、心肾的阴阳既济、肝胆的疏泄与升降等,影响着全身气机的活动。精气由下焦向上,通过肝脾的升运,由心肺宣发全身,体现了向上、向外的特征;肺气的肃降、胆胃的和降、心气的下交、肾气的摄纳,又反映了向下、向内的趋向。为此古人把气机通畅看成是人体保持健康的必要保证。如朱丹溪提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相反“一有拂郁,诸病生焉”(《丹溪心法·六郁》)。在外感病可表现为出入受阻,内伤病可表现为升降失常等等。戴原礼在《金匮钩玄》中说: “郁者,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当升才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故传化失常而郁病作矣”。因此,气机障碍可以说是所有疾病的基本病理过程之一,而障碍的主要表现就是郁滞。

治郁当以调气为要

由于气血郁滞常见于各种疾病之中,因此《素问·至真要大论》强调治病要“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至和平。”并根据五脏功能的特点,提出“达、发、夺、泄、折”五郁之治。《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所说“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意思是说:肝胆气血郁结者,应疏泄条达;心经有热者,该透发于外;脾胃壅滞者,宜消导下夺;肺气闭郁者,当开泄肺气;肾水停蓄者,须利水渗湿。故明代刘纯说: “木郁达之谓吐越,火郁发之乃汗泄,夺土下利令无壅,金泄渗利解表同,水郁折之充逆尔,治之大体须明此。”(《医经小学·卷五·治法》)实际上《内经》治郁不止此五者, “坚者削之,客者除之,结者散之,留者攻之,郁者抒之,上之下之,摩之浴之”之类,均属于此,关键是使气血通利。正是在这一思想指导下,前阶段兴起了血瘀症研究高潮,活血化瘀正作为通治之宝,在多种疾病的治疗中被广泛应用,推动了中医理论和临床的发展。

但是,另一方面也应当看到: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滞,气畅则津布,气郁则津聚,气在人体升降出入运动中居主导地位。因此,临床虽有先血瘀而后引起气郁者,但大都是先气郁而后引起血瘀,血瘀症多见于疾病的中后期,尤其是一些沉疴没疔顽疾。而气郁症多见于疾病早中期,其发病范围比血瘀症相对要早要广,并更具共性。故朱丹溪创气、血、痰、湿、热、食六郁说,而丹波元坚氏认为“郁之为病,气郁为最”(《杂病广要·郁证》)。现在临床将黄芪、郁金、降香作为活血化瘀药来研究,也说明活血化瘀与调畅气机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因此可以说治郁实应首重治气,以治气为要。而此治气实质上是调气。

人体气机的活动都有一定规律,稍有抑郁也有其康复自愈的能力,先生称此为“自然疗能”。医者当应顺人体气机的活动规律,调整全力的盛衰,诱导上下,开合升降,解除各种郁候,使之恢复健康。尤其要注意发挥脏腑气机的功能。如治肺部疾患应注意气机的宣发与肃降,宣降正常,则津气通畅,呼吸调匀。如失宣肃则可出现呼吸不利,胸闷咳喘。脾胃为四运之轴,升降之根,升降正常,则水谷精微得以上输,浊气糟粕得以下降,如果脾胃升降失常,不仅水谷的运纳受障,五脏气机也受影响。肝胆有疏泄和降功能,如疏泄不足,生发之机被郁,即造成肝气郁结,女子尤为多见;如和降不足,升腾太过,又会造成肝气上亢,甚至血郁于上,使人薄厥,引起中风。心主血脉,全身的血都在脉中,依赖心气推动,濡养全身。如心气不足,势必出现气血瘀滞、气机不畅,与郁症更有直接关系。肾主摄纳气化,水液能在体内运行不息,除了心肺推动布散之外,还有赖肾的蒸腾气化,才能正常升降出入,使“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若肾气不足,气化失常,升降失司,就会造成水液停滞,气机失畅。若脏腑各自的生理功能得以正常发挥,则各种郁滞乃至各种疾病也就无从发生了。有见于此,先生从发挥脏腑气机的功能,亦即人体的自然疗能出发,针对“郁”在疾病中的共性,凭藉多年的丰富实践经验,提出了“宣畅气血”法,拟就了“舒肝和络饮”,用诸临床以调气解郁而屡试不爽。

调气解郁的思路与方药

治郁须首重治气,治气在此实质上是指调气(巳如上所述)。然而治郁之调气究竟当从何着手呢?

先生认为,虽然郁有因病致郁(五气之郁)和因郁致病(情志之郁)之不同,亦即无论其为因为果,最终必然落实到具体的患者,亦即“人”的身上。盖疾病不能离开人体而独立。因此调气治郁归根到底是辨“人”而论治。经数十年之临床观察,先生认识到无论是因病致郁还是因郁致病,都往往影响到患者的食欲、睡眠和大小便。而这三大生活常规,正是人体健康的基本保证。调整这三大常规,也正是先生在临床实践中辨“人”论治、调气解郁的一大特色。盖食欲不但反映营养摄入的水平,同时也是病人对药物治疗能否接受的标志。因为脾胃是消化的主要枢钮,不论饮食或药物都必须经过脾胃的吸收、转输,才能发挥作用,机体才有生化之源。故而食欲的旺盛与呆滞,反映了体内气机之通阻情况。二便是人体湿浊糟粕之排泄出路,直接反映了脏腑运行的情况。二便通调则糟粕得以及时排泄,不利则可测知人体新陈代谢障碍。寐安则神佳,寐不安则神疲,中枢不能自我调节,元气尚且不能恢复,病何能愈?因此,郁虽有气、血、痰、火、湿、食、情志之不同,而先生治郁独倡“宣畅气血”法。在用药上,气分药多,血分药少;在方法上,升降通利者多而补益者少。其自拟之宣畅气血的经验方----舒肝和络饮,即意在通过斡旋人体大气,来保障人体的食、寐、便这三大基本生理功能。人体的基本生理功能不失常度,自然气血和畅,运行无碍。气血运行无碍,则诚如《医方论·越鞠丸》中所说: “气得流通,郁于何有?”

当然,在宣畅气血的基础上,针对具体的病种及致病因素,选取对症之药亦是当予顾及的,亦即不可治人而忘病。至于郁之为病,因于情志者甚多,此类郁症除了药物之治疗外,精神治疗亦极为重要。正如《临证指南医案·郁证》所说“郁证全在病者能够移情易性。”故在临证时应关心患者之疾苦,做好思想工作,使之解除顾虑,树立信心。苟能及此,对提高疗效必定大有裨益。

舒肝和络饮

舒肝和络饮由柴胡、牡蛎、香附、乌药、郁金、菖蒲、苍术、厚朴、夜交藤、合欢皮十味药组成。此方贯穿了先生“病多参郁,调气为要”的指导思想,临床适应面广,用于治疗消化系统、神经精神系统、心血管系统、妇科月经不调等病症,均有较好疗效。

柴胡与牡蛎为本方主药。柴胡轻清,升达胆气,胆气条达,则肝能散精,而饮食积聚自下。牡蛎味咸性降,《汤液本草》认为“以柴胡引之,能去胁下之硬”。故二者合用,一升一降,能宣阳气之不达,阴气之不行,不但能宣畅气机,还有软坚散结、推陈致新之功。

香附行血中之气,《本草纲目》赞其为“气病之总司,女科之主帅。”此因气顺则血亦从之而和畅,因此妇科崩漏、月经不调均用之。乌药气中和血,《本草求真》认为“香附辛苦,入肝、胆二经,开郁散结,每于郁则妙;此则逆邪横胸,无处不达,故用以为胸腹逆邪要药耳。”二者合用,行气解郁的功效更为完善。

苍术开提中焦之气以升之,具斡旋大气之功。厚朴温中燥湿以下气,二药同用,健脾燥湿,使中焦大气升降之枢得旋,痰湿之郁得解。

郁金行气解郁,化痰散瘀。《本草汇言》谓“其性轻扬,能散郁滞,顺逆气,上达高巅,善行下焦,心肺肝胃气血火痰郁遏不行者最验。”石菖蒲开窍豁痰,理气活血,散风去湿,《本经》谓能“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可舒心气而益心智。

夜交藤、合欢皮均有宁心、安神功效,但夜交藤有通络祛风之功,合欢皮有解郁和血之效,同用有通络解郁之功。

全方以气药为主,重在解郁除烦,调畅气机,使体内气血津液流通正常,纳欲改善,睡眠安稳,二便通调,为疾病治愈创造良好的内环境。

三、五段学说与肝病的病理

五段学说初见于《伤寒质难》一书,它从邪正相争的角度,把《伤寒论》的六经分成五个不同阶段。认为: “任何外来的病毒,足以唤起正气之抵抗者,其发病过程,不外五个阶段。‘太阳病’为开始抵抗。‘阳明病’为抵抗太过。‘少阳病’为抵抗不济。‘太阴病’与‘少阴病’为不同程度之脏器功能低落与整体抵抗能力不足。‘厥阴病’为最后之抵抗。”以之解释肝病可作如此理解:

(1)甲型急性黄疸型肝炎----是邪毒袭入肌体,正气产生应答性反应。这种反应开抗。此时病理的代谢产物相应地增多。治疗的对策,一般采用清化湿热以排泄秽废,在临床上有积极作用,处理得法,很少发展为“慢肝”或“肝硬化”,其预后一般较好。此为第一阶段,即所谓“太阳病”,用清肝疗法。

(2)暴发型肝炎----发病急,病势猛,邪毒重,反应大。病邪来势汹汹,但正气奋发,激起之反应亦非常激昂。奈此时往往肝脏组织破坏太大,机体修复能力跟不上。此为第二阶段,即所谓“阳明病”。宜用清热解毒以抑制病毒,同时适当缓和机体过度之兴奋。这样的治疗,方称为有制之师。属清肝疗法。

(3)乙型无黄胆型肝炎----是一种慢性病毒,当其侵入人体,早期并不妨碍正常生活,能吃能睡二便自调,但是出现一种毫无理由的疲劳。这便是一种信息,是唤起人们注意的一种。此时邪正双方正在作“地下之较量”,应调整其内在的抵抗力,使免疫反应保持在适度的水平,创造有利条件,提高抗病潜能。此为第三阶段,即所谓“少阳病”,宜舒肝疗法。

(4)迁延性肝炎----是邪毒稽留,正气已难及时发挥,属于“抵抗不济”的一个类型,邪毒不甚,正气亦不强,变成拖拖拉拉的局面。此亦属抵抗不济之第三阶段。此时的治疗对策,一方面要提高抵抗能力,另一方面要安抚、控制病邪的蠢动,着眼点在于调理。宜舒肝疗法。

(5)慢性肝炎----肝病已成慢性,例属退行性病变,一方面正气日渐低落难以修复,一方面慢性病变由于再感染也会出现急性活动。此时肝脏组织变性,肝脏功能混乱,而且可以牵涉影响到多脏器。邪正混淆,虚中夹实。此时调理比较复杂,所需时间也较长。这决不是单一脏器之病变,应当侧重于整体疗法。纯补纯攻,大寒大热,都容易偾事。此为第四阶段,即所谓“太阴、少阴病”,宜舒肝保肝交互参合而用。

(6)肝硬化肝昏迷----此时肝功能明显低落,不能代偿。若至肝昏迷,说明机体在作最后之抵抗且已显不支,为第五阶段,亦即所谓“厥阴病”。此时大法不离舒肝保肝。然已至最紧要关头,亟需力挽狂澜于既倒,而予中西医结合抢救,不必拘泥于中医治疗为主抑或中医治疗之何法为主也。

证治经验

一、哮喘

支气管哮喘临床分外源性和内源性两种。外源性哮喘常于幼年发病,多与各种过敏有关。内源性哮喘常于成年开始,倾向于常年发作,且较严重。两种哮喘在发病过程中可互相影响而混合存在。其发病原因较多,往往与季节气候的变化、呼吸道感染、职业接触过敏,药物过敏、过度劳累及情绪激动等因素有关。

先生从60年代初就开始对本病作专门的研究,至今30余年,积累了丰富经验,疗效显着。他根据本病经常反复发作、迁延难愈、不易根治的特点,认为"在病为实,在体为虚"。 "发时当治其实,平时则兼治虚",即在发作时强调治病,其治疗原则为:

调整肺气

哮喘以外邪诱发为多,故发作时往往兼见表闭失宣,因而临床治疗多用宣肺散表之品。但哮喘多有宿根,久病表卫不固者多,宜散太过,肺气受损,造成开合失司,反而达不到治疗效果,所以当兼予固表敛肺之品同用, 一开一合,以调整肺气之宣肃功能,使之恢复正常。

排痰除浊

哮喘从发病现象看是肺气宣散肃降功能失司,但究其病根,还是痰浊作崇。因痰浊伏于肺,复加外感、饮食、情志、劳倦等因素造成痰阻气道,肺气上逆,故发哮喘。且本病每多兼咳嗽,虽予止咳而咳总难已。先生认为,见咳止咳而咳不止者,乃未去其致咳之因,故古人有"咳无止法"之戒,又云:"肺如悬钟,不叩不鸣,外感之邪,叩之则鸣,痰浊内壅,上逆于肺亦呜"。先生常说: "肺有上口,而无下口,痰浊蓄积于气道,随喘息呼吸上下,则成痰呜。保持呼吸道通畅,是治疗呼吸系统疾病成败之关键。"因此,排除痰浊,清除气道障碍,保持呼吸通畅,是治疗哮喘的主要环节。

脱敏止咳

由于哮喘发病前多有鼻、眼睑作痒、喷嚏、流涕或咳嗽等粘膜过敏先兆,或有持续咳嗽、支气管炎等上呼吸道感染症状,所以脱敏止咳,也是治疗哮喘的常用方法之一。

先生在长期临床基础上,根据以上治疗原则,创立"二麻四仁汤"作为治疗哮喘之基本方。

二麻四仁汤

炙麻黄4.5g 麻黄根4.5g 桃仁、苦杏仁、白果仁(打)、郁李仁、百部、款冬花各9g 车前草24g 生甘草4.5g

麻黄辛散,开腠理,宣肺气,透毛窍,散风寒,解痉平喘,乃发散肺部邪郁之良药。但因其能收缩血管,故高血压患者本应忌用或慎用,又因发散力较强,故体虚多汗者亦忌之。而麻黄根与麻黄作用相反,不但能固表止汗,并且还能扩张血管,使血压下降,呼吸幅度增大。所以二者合用,一开一合,开合相济,既调整肺气,又不致使肺气开泄太过,既能加强肺的活动功能,又无升高血压、助长兴奋之流弊。

杏仁走气分,降肺气之上逆,桃仁走血分,化血络之凝瘀,古今医家,咸同此见。妙在先生以二者同用,气一血,既能顺气降逆,涤痰解凝,又能流通肺部郁血,所起功效与单用迥异。

郁李仁顺水道,滑肠下气,疏通肺淋巴障碍,清能去着,有通下定喘之效。白果仁敛肺而不敛痰,能抑制痰浊的过度分泌,二者合用,一滑一涩,使已成之痰能化,未成之饮可敛,能起上(痰)下(便),分消之功,与仲景治喘之姜、辛、味三味合用之法寓意相似。

百部、款冬花合用,源自《济生方》之百花膏,擅治暴嗽、久嗽,亦可治痰中带血。车前草、生甘草,排痰止咳,调和诸药。诸药相伍,共成治疗哮喘之绝佳方案。

加减:

(1)哮喘之发,多有鼻、眼睑作痒,喷嚏、流涕,或咳嗽、咽痒等过敏症状,于小儿尤为常见,可加辛夷、苍耳子;过敏症状明显者,再加白僵蚕、净蝉衣。

(2)若服本方出现便溏,一般可不予处理。严重者去郁李仁,加大腹皮、藿梗。

(3)湿重纳呆:加苍术、厚朴。

(4)便艰:加瓜蒌仁、火麻仁。

(5)痰稠不畅:加象贝母、瓜蒌皮。

(6)中满气滞:加柴胡、生牡蛎、郁金、石菖蒲。

(7)腹胀;加大腹皮、全瓜蒌。

(8)热重:加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

(9)泛恶:加姜半夏、姜竹茹。

(10)症情昼轻夜重:加夜交藤、合欢皮。

(11)痉咳:加玉蝴蝶。

(12)气虚:加太子参、明党参。

(13)阴虚:加北沙参、麦冬、知母、玄参。

(14)肾不纳气、喘息甚者:加补骨脂、冬虫夏草、黑锡丹、蛤蚧。

哮喘未发时,先生则强调治人,即缓解时以扶正培本;温肾健脾益气为主,要求根据患者年龄、体质和病程长短进行辨证施治。小儿哮喘以过敏性为多,平时多食积,所以治疗以健脾为主,常于调整肺气的基础上加太子参、苍术、川厚朴、陈皮等健脾消导之品。中老年久病及肾,所以治疗时多在调整肺气的基础上加温中补肾之破故纸、菟丝子、枸杞子、核桃夹、冬虫夏草、制附子、灵磁石等。伴腰腿酸软者加桑寄生、川断、狗脊、鹿含草、怀牛膝等。亦有用参蛤散者,但大都与调整肺气的二麻四仁汤同用。二麻四仁汤的服法亦随病情而异。哮喘大发作时多为每日一剂,甚至一剂半,缓解期多为隔日一剂或服五剂停二天后再服。本方长期服用无副作用,并能控制复发,有的病例则可根治。

二、中风

中风是以卒然昏仆、不省人事,伴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语言不利或不经昏仆而仅以歪、僻不遂为主症的一种疾病。属现代医学之脑血管意外范畴。根据《素问·调经论篇》“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厥则暴死,气复返则生,不返则死。”《素问·生气通天论篇》“阴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郁于上,使人薄厥。”等论述,可见数千年前祖国医学即已知本病之病变部位主要在头部。虽然其后历代对本病之病因的立论有内、外之不同,病机有虚(阴虚、气虚)、火(肝火、心火)、风(肝风、外风)、痰(风痰、湿痰)、气(气逆)、血(血瘀)之别,但先生认为,总而言之,总是由脑部血液循环所引起。因而先生从改善脑部血液循环这一角度着眼,创立柴牡三角汤为主方,随障碍症加减以治疗本病,取得了较为理想的效果。

柴牡三角汤

柴胡9~12g 生牡蛎30~40g 山羊角15~24g 水牛角15~24g 生鹿角6~9g

方解:柴胡宣畅气血,推陈出新。生牡蛎潜阳软坚,消痰行水。柴牡同用,无升阳jian逆之患,有降泄疏导之功。不仅通血道,亦走水道,故举以为君。山羊角代羚羊角。能平肝熄风,善解脑血管之痉挛。水牛角代犀角,能清心凉血,治神志昏迷,起醒脑解毒作用。生鹿角能行血消血肿。古人有用一味生鹿角碾末,醋调敷乳痈立消者,故以之移治脑部凝血留瘀,起潜移默化之效。五味药合而为方,对脑部气血郁滞,水液潴留,有疏通消散作用。

适应症:因脑部血流不循常道,凝瘀潴留,以致中风引起之后遗症状。然中风之因,以现代医学分析,有溢血(出血)与缺血(脑血栓形成、脑血管痉挛所致供血不足)之不同,临床应区别“闭”、 “脱”而或用潜阳或用温阳随时加以矫正。

辨证加减:

(1)当脑溢血尚未完全停止前,除保持安静外,如见颜面潮红,意识模糊,加代赭石15g 生地15g 苎麻根15g;重者可酌用犀角1~2g磨汁冲服,口噤者可用鼻饲。

(2)脑溢血甫停,仍须防其络创复裂,加用女贞子9g 旱莲草9g 仙鹤草15g(云南白药亦可用)。

(3)中风后血压仍偏高,头痛头晕,泛恶拘急者:加生石决明30g 代赭石15g 干地龙9g 牛膝9g。

(4)中风后,口眼歪斜,语言蹇涩,半身不遂者:加天麻、僵蚕、决明子、茺蔚子、郁金、石菖蒲各9g 钩藤12g(后下) 全蝎4.5g。

(5)中风后,痰涎壅滞、时时抽搐、咳嗽不爽者:加陈胆星6g 天竺黄、郁李仁、全瓜蒌各9g 淡竹沥1支(冲服);大便闭结不下者,加用生大黄9g(后下),以得下为度。

(6)中风后,余热不退,或有感染,汗出不减,口干舌绛者:加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白薇、丹皮、山栀各9g 合欢皮24~30g(古人用一味合欢皮治肺痈,说明合欢皮不仅能和血宁神,亦有抗感染作用)。

(7)脑部水液潴留未能及时排泄,引起各种壅阻现象者:重用柴胡、生牡蛎,加泽泻、泽兰、郁李仁,以冀起疏导脱水作用。至于个体禀赋不同,脑部病灶有别,其相应之症状亦比较复杂。如阴虚者养阴,阳衰者助阳,以及香附、乌药之调气活血,苍术、厚朴之健胃宽肠,夜交藤安神和络,合欢皮和血缓痛,郁金散瘀,菖蒲开窍,又当随所宜而增损,根据辨症、辨病、辨人三大原则来随机调整。

三、慢性肾病

治疗慢性肾病,关键在于“葆真泄浊”,这是先生的一贯主张。他说: “肾之功能,葆真泄浊四字尽之矣。其治疗的对策,亦不外此四字而已。至于不同的兼夹症状,不同的禀赋体质,则随所见而予以不同之加减。”

所谓“葆真泄浊”,包含了“培本”与“祛邪”二方面的内容。葆真就是培补、保养肾脏,使受到病邪侵害之肾脏增强御邪之能力,发挥其填髓生精强筋壮骨之生理功能,使不该流失的肾之真元(如蛋白质、红血球等)得以封固而不致外泄。泄浊就是将人体罹病以后累积潴留于体内的、代谢过程所产生的废残物质以及多余的水份等,通过二便或皮肤(汗腺)排出体外。所以,一方面着重“强肾以葆真”,一方面亦重视“泄浊以排毒”,二者不可偏废。先生认为: “慢性肾病,大多为退行性病变,既有正虚的一面,又有邪实的一面,故纯虚纯实、纯寒纯热者较少见。大多数患者病程长,病因病机复杂,不少病例伴有肾脏实质病变。由此而引起之肾功能障碍,往往寒热夹杂,虚实相寻。如果胶守一法,纯补纯泻,或纯寒纯温,皆非所宜。特别是许多患者由于长期应用抗生素及激素,往往伴有药源性因素,使病理机制格外复杂,在治疗上每有顾此失彼之窘。”肾功能不全,并出现氮质血证的肾病患者,既不能葆真,使大量不该泄漏的有益成分(如糖、蛋白等)丢失,又不能泄浊,把体内应该排泄出去的废料(如尿酸、尿素之类)排泄出体外。因此引起连锁反应,出现一系列虚实夹杂症状。而且病程长则病变的影响面亦大,故慢性肾病不是肾脏一处有病,而是整体性之病理反应。治疗对策,亦须衡量机体反应之缓急轻重,各随其所宜,而处以针对性方案。

至于“葆真泄浊”两方面,究竟以那方面为主呢?先生认为,肾功能不全者,虽本质是虚,但致虚之原因,总是肾脏遭受邪毒损害所致,此是“因病致虚”,病在先,虚在后,病去则虚自复。遇到如此病例,先生主张四分迥护正气,以强肾为本,六分清热解毒来抑制损害之源,因寒热虚实之不同而随机加减,务使不偏不倚,保持相对平衡。如果能持之以恒,多能取得较好的效果,此乃治疗慢性肾病的“稳中取胜”之法。先生尝谓:“治疗慢性肾炎,须从整体着想,首先要为‘病肾’创造有利之内环境。不宜追求赫赫之功,但冀潜移默化,为自疗机制创造良好之条件,即此便是标本兼顾之道。”为此,特创设“强肾泄浊煎”以作为治疗慢性肾病之基本方。

四、慢性腹泻

慢性腹泻之发病原因众多。在《内经》中至少有五说:“湿胜则濡泻”指湿; “春伤于风,夏生飧食”指风;“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辟”指伤食;“暴注下迫,皆属于热”指热;“澄澈清冷,皆属于寒”指寒。后世朱丹溪又有痰因说。此均从病邪而言。

在人体,则从“脾主运化”而重在脾,即所谓“泄泻之本,无不由脾胃”。然而,慢性泄泻还与肝肾有关,即所谓“肝郁乘脾”和“命门火衰”。肝郁乘脾的病人时常有胸胁痞闷、嗳气少食等症状,并与情志变化关系比较密切。命门火衰是由太阴伤及少阴,泄泻常在清晨之前,阴气极盛,阳气未复之时,有时还可伴有腹痛,俗称五更泻。临床所见慢性腹泻,往往兼而有之,并须排除虫积为患和肿瘤积聚。

先生积数十年治疗慢性泄泻经验,自创四煨汤,经济实用,有良好疗效。四煨汤由煨葛根、煨防风、煨肉果、煨木香四味药组成。葛根入阳明升发脾胃清阳之气,即升清降浊;防风辛以散肝、香以舒脾、风以胜湿;木香行气导滞,平肝和脾,乃“郁者伸之”之意;肉果温中行气,暖胃固肠,即“寒者温之”之谓也。

临床应用时,若见偏于脾虚者,可合参苓白术散加减;偏于肾阳虚衰者,可合四神丸加减;偏于肝郁乘脾者加郁金、菖蒲、白芍、甘草,柔肝解郁;寒重者加附子、吴茱萸;热重者加黄连;湿重者加苍术、厚朴;腹痛加左金丸;泄泻严重还可适当加石榴皮、诃子等固涩药。总之,还当根据每个病人的寒热虚实等具体不同的情况辨证论,方能取得满意的疗效。

先生治病一贯注意病人体质,在强调辨病论治、辨证论治之外,尤重视辨人论治。他认为证是人与病斗争之产物,病之与证都不能离开人体而独立,慢性泄泻既有病的刺激因素,又有人的自我调节因素。既可久泄伤阳,也可久痢伤阴,伤阴伤阳,都是人的范畴。久泻气从下陷,不当利尿过多,否则不但无分清泄浊之功,反有耗气伤阴之嫌。四煨汤升清辟浊,暖胃和肠,针对兼证不同,或佐清敛,或佐温通,对退行性病变之慢性泄泻甚为合拍。

五、胆结石

胆结石是临床常见病之一。它的发病机制复杂,但其形成,与胆汁郁滞排泄不畅密切相关。

祖国医学认为,胆为中清之腑,输胆汁以腐拂化水谷而行糟粕,以通降下利为顺。而胆汁之分泌排泄,每与偏嗜肥甘、情志拂郁等因素有关。盖偏嗜肥甘则伤脾,脾伤则健运失司;情志拂郁则伤肝,肝伤则疏泄不利,均能影响及胆汁的分泌排泄而致郁滞。故而偏嗜肥甘与情志拂郁也就同胆石症之发生形成了互为因果的关系。

目前,中医对胆石症的治疗,大多分气郁、湿热、脓毒三型,在具体治则上则存在不同的看法。有的从胆石静止期着手,强调提高气郁型疗效,并将其分为肝气郁结、肝胃不和、肝阴不足三型。有的主张从病邪热化的程度,将其分为蕴热、温热、热毒(脓毒)三个不同阶段,强调通里攻下与清热解毒。有的则从原发性肝胆管结石病例多有脾胃阴虚的证候出发,强调胆脾分消,主张胆脾同治,在茵陈、郁金等药中加消导药。慢性胆石病的辩证则重视肝肾两脏关系,分别应用疏肝利胆、健脾和胃及养肝柔肝和疏利肝胆相结合的方法。

各种治疗方剂很多,但治法不外疏肝利胆、清热利湿解毒、通里攻下等几种,也多以大柴胡汤、茵陈蒿汤为基础加减化裁。而先生根据多年的临床实践,对胆石症之治疗与常法有别,其经验为:疏清滑利通其用

胆附生于肝,胆汁乃肝之余气化。《东医宝鉴》云: “肝之余气泄胆,聚而成精。”故胆的病变与肝的疏泄功能密切相关。基于此,先生认为清泄湿热当与升降滑利相结合方能取得理想的效果。因为肝的疏泄正常,气机的升降也正常,则胆汁排泄畅达。反之,肝失疏泄,郁而化热,引起肝热灼液,导致胆汁排泄不利,就会造成郁结聚而成石。因为不管是气郁型、湿热型或脓毒型,均与肝脏气机升降失调有关。结石是标,气滞是本,所以治疗胆石症必须重视气机升降,疏肝理气。现代药理研究表明,理气开郁能降低胆管口括约肌的紧张度,减少胃酸分泌和游离酸钙,使胰腺分泌减少,解除胰管梗阻力,减少压力,增加胆汁的分泌,与中医理论相合。

胆石症以湿热型为最多见,湿与热两者,目前均以清热为主。而先生认为还当注意配以甘凉滑利之品。因为甘凉滑利之药多能去湿,湿去则热无所依,再加滑利对消痈化石、利窍排毒均有好处,故治疗胆结石当以疏、清、滑、利为主。根据疏以解郁,清以泄热,利以去着的原则,先生自拟柴牡五金汤,其组成如下: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海金砂15g 广郁金9g 鸡内金4.5g 金铃子9g 金钱草15~30g 青、陈皮各5g 枳实6g 甘草4.5g 川厚朴6g 瓜蒌12g 冬瓜子18g 冬葵子12g

方解:柴胡与牡蛎同用,《本草经解》认为“柴胡轻清,升达胆气,胆气条达,则肝能散精而饮食积聚自下。”牡蛎味咸性降,《汤液本草》认为“咸为软坚之剂,以柴胡引之,故能去胁下之硬”。故两者合用,一升一降,不但能宣畅气机,还有软坚散结之功效。

郁金、金铃子、青陈皮,疏肝以解郁,理气兼消积。现代药理分析得知,郁金所含挥发油,有促进胆汁分泌和排泄作用,并使胆囊收缩,有利胆作用,挥发油还可溶解泥沙状结石,故用于胆结石尤宜。

海金砂、金钱草、鸡内金,清泄湿热,利水通淋,化坚消石。鸡内金兼可健脾,须生用碾末吞服。

冬葵子、冬瓜子、瓜蒌,滑以去着,通窍利湿,还有消痈排毒作用。

制川厚朴、甘草、枳实,不加大黄而配以滑利之品,既有小承气汤行气除滞、清热通便作用,又可避免用药过峻而伤胃气。

本方虽以疏清滑利为主,但药不过峻,所以只要患者不是十分虚弱,一般都可使用。

辨证加减:

(1)伴有炎症发热者:加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

(2)出现黄疸者:加茵陈、山栀。

(3)胁痛者:酌加香附、乌药、延胡索。

(4)呕恶胸痞者:酌加姜半夏、姜竹茹、枳壳。

(5)纳呆者:加苍术、焦山楂、焦神曲。

(6)大便不畅者:酌加郁李仁、桃仁、大黄。

另外,每日服雪羹汤1帖。

雪羹汤

大荸荠4个 海蜇皮(漂去石灰矾性)30g,水煎服。

此方出于清代《绛雪园古方选注》,云:“羹,食物之味调和也;雪,喻其淡而无奇。荸荠味甘,海蜇味咸,皆性寒而滑利。凡肝经热厥,少腹攻冲作痛,诸药不效者,用以泄热止痛,捷如影响”。先生取其滑利以排石,泄热以止痛,久服而不伤正气,亦“食疗以辅之”之意也。

舒肝和络善其后

六腑以通为用。胆石即使排除以后,也还有复发可能,当保持其气机的通利。故先生用舒肝和络饮善其后,防止复发。

舒肝和络饮旨在舒肝,法在通利,故仍以柴胡、牡蛎为主药;香附、乌药,调气活血,疏肝消痞;苍术、厚朴,温中燥湿,宽胸利膈,散满行滞;郁金、菖蒲,开窍豁痰,利胆解郁;夜交藤、合欢皮,和血安神,故能达到气血流畅,消化正常,以防胆石再生。

六、白塞氏病

白塞氏病(白塞氏综合征)以1937年土耳其医生Beheet首次报告而命名。由于其临床表现多为口、眼、生殖器反复发作性溃疡,故又称为“口----眼----生殖器三联症”。本病较为少见且原因不明,是一种以细小血管炎为病理基础的慢性、进行性、复发性多系统损害疾病。本病与祖国医学典籍《金匮要略》中“狐惑病”所记载的症状颇相类,故一般多把本病归属于狐惑病范畴,但又非狐惑病所能全部概括。

本病在临床中完全符合之典型病例并不多见,所以现今多认为口、眼、生殖器三大部位的炎症只要具备两项,即有诊断意义。也有人认为本病的诊断标准分主要条件和次要条件两部分。主要条件除上述三部位的损害外还包括皮肤损伤。次要条件为:胃肠道症状,血栓性静脉炎,心血管损伤,关节炎,中枢神经系统损害以及家族史等方面。凡具备三个以上主要症状或两个主要症状加二个次要症状即可诊断。先生在治疗本病时,采用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方法,以自拟“柴牡七白煎”为基本方,随证增损,收到了较为理想的效果。

柴牡七白煎

柴胡9g 牡蛎、土、茯苓各30g 忍冬藤24g 连翘、白薇、白蔹、白蒺藜、白癣皮、白僵蚕、白芷、白附子各9g

方解

病不能离开人体而独立,因而病变的反应,亦每因人而异。故先生在治疗任何疾病时,均注意人的整体调理,并根据不同的临床证候而对处方随时加以调整。本方柴胡、牡蛎合用,以调理整体、宣畅气血、推陈出新。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作为一个药组,是先生矫正病理亢奋之要药,功能通幽泄热,护阴解毒,有增强人体免疫力及抑制免疫机制亢进之双向调节作用,过与不及之偏均可纠正。现代医学认为免疫机制异常为本症之一大病因,本药组即为此而设。七白之中,白薇、 白蔹治血分之热;白藓皮,白蒺藜善治皮肤疮疡、祛风止痒;白僵蚕功可脱敏解毒;白附子、白芷可祛头面之风。七味合用,清阴泄热,消炎防腐,随症加减,何症偏重则以相应之药为侧重而用之。

辨证加减:

(1)苍术健脾悦胃,具斡旋大气之功,故常用以整体调理。虑其燥烈,伴用玄参、知母以润其燥。

(2)体实多热、邪热壅盛者:加三黄(黄芩,黄柏,黄连)、生山栀、生大黄。

(3)咽痛者:加西青果、挂金灯、山豆根。

(4)面红目赤、迎风流泪者:加桑叶、杭白菊花。

(5)肾虚耳鸣者:加磁石、细辛。

(6)齿痛者:加双骨(补骨脂、骨碎补)。

(7)关节疼痛者:加桑枝、秦艽、鸡血藤。

(8)女性白带多者:加贯仲、椿根皮、白果、白鸡冠花。

(9)阴虚火旺者:加玄参、知母、生地、石斛。

(10)腰酸肾阴不足者:加女贞子、旱莲草、枸杞子、制首乌。

(11)纳呆者:加苍术、厚朴、鸡内金。

(12)口腔溃疡者:加白残花(野蔷薇花),该药可消炎敛疮、排腐生肌。单用水煎漱口,可令口腔清洁爽适,每以为治本病之辅。

若体赋素虚者,党参、白术、天冬、麦冬、石斛等均可随机损益。

尚有单独以复发性口疮见症者,其糜烂、溃疡反复发作,迁延难愈,少数甚至可出现恶变,其病因亦尚不清楚。以其仅此一症,自不能定为白塞氏病。然其为白塞氏病主要见症之一,故先生亦以上方加减以治,效自应手,不另冗述。

用药特色

一、附子的临床应用

附子是名中药之一,中医临床应用已有几千年历史。早在一千多年前的《淮南子》上就已有“天雄、乌喙、药之大毒也,良医以活人”的记述。历代医家在临床实践中加深了对其作用的认识,进一步扩大了应用的范围。本文谨就有关附子性用以及临床应用方面的历代部分文献,结合近代学者的经验,稍作整理,以供同道备考。

关于附子的临床适应证

古代医家,善用附子当推汉之张仲景,在其所著《伤寒论》中,用附子者有20方,37条;《金匮要略》有11方16条(内有乌头附子并用者未计在内)。其中对附子品种的选择、以炮附子为最多、用生附子次之,用乌头者有5方6条、用天雄者只有1方。著名方剂如附子汤、附子桂枝汤、桂枝加附子汤、大黄附子汤、麻黄细辛附子汤、干姜附子汤、附子泻心汤、附子理中汤、真武汤、术附汤等,用之得当,颇有立竿见影之效。张介宾推誉附子为药中之“四维”,指出附子、大黄为药中之良药,人参、熟地为药中之良相(《景岳全书》)。好用温热药之窦士材曾说,保命之法,艾灸第一,丹药第二,附子第三,推崇附子为续命起死之要药(《扁鹊新书》)。即以善用轻药著称的叶天士而言,在其《临证指南医案》中,也有以附子为主方的医案(金寿山《叶案初探》)。

至于近代名家,常用附子者,更是屈指难数。张锡纯曾言,审证既确,用药以胜病为主,用石膏附子,不必拘泥常规有病则病当之也(《衰中参西录》)。陈耀堂说: “余临症40年,遇大症、危症,用附子每收到意外的疗效”。

由于各家的深入实践,发皇古义,融会新知,使应用附子的适应证不断有所扩大。谭次仲云:“附子强心,能治轻度心力衰竭,若重症非合干姜不为功;附子又有镇痛作用,适用于恶寒疼痛与痉挛”(《中医与科学》)。陆渊雷云:“附子为兴奋强壮药”(《伤寒论今释》)。张赞臣云:“附子为兴奋药,有强壮作用,治心腹冷痛,胃痉挛、肠疝痛、风寒湿痹、虚寒泄泻、老人冷嗽及其它慢性机能衰弱病。”(《本草概要》)上海中医研究班施赛珠总结姜春华用附子的功用有六:一是回阳救逆,为强心回苏要药,可治心力衰竭;二是助阳祛湿,为风寒镇痛药,治痛风、寒湿痿痹拘挛;三是通阳止痛,治胸痹、心痛、疝痛、腹痛、神经痛;四是辅阳止泻,治中焦虚寒泄泻,完谷不化;五是温阳逐水,有利尿发汗作用,治阳虚水肿,痰饮喘嗽;六是强阳摄阴,用于肾阳衰微,机体功能衰退。指出凡属面色苍白,倦怠无力,身寒足冷,精神萎靡,唇色淡白,大便溏泄,小便清长,呼吸怯弱,嗜睡自汗,脉来虚沉迟或虚大,而舌质淡胖、舌苔白润等阳虚之症,皆用之。樊天徒云:“附子的强心作用胜过洋地黄、樟脑,因为西药强心,药效不易持久,连续使用,反致疲劳,且有蓄积作用,不可长用。附子则否。”故樊氏除用附子抢救慢性阴寒重症外,急性热病如伤寒、麻疹肺炎、恶性疟疾等,亦常用之,谓能转逆为顺,缩短疗程。陆震在上海华东医院用附子龙胆草为主,治疗慢性肝炎,疗效满意。首都医院张之南指出,附子治疗某些慢性肾上腺皮质功能不全患者,可使体力增强,畏寒减轻,部分病人可以不用激素;治疗阿狄森氏病或席汉氏病可使病人胡须加重,毛发重生,认为附子对垂体肾上腺皮质机能有兴奋作用。

附子在临床上的配伍

中医的复方组成是发挥中药疗效的一种组织形式。它的优越性在于通过药物的有机配合,达到提高药物的疗效,并削弱其不良副作用的目的。它包含了中药配伍上所说的相须、相畏、相反等作用,亦即现代药物学上所说的协同作用与拮抗作用。例如四逆汤(姜、附、草三味同用)之回阳救逆作用胜于单味附子,表明干姜、甘草能加强附子的治疗作用,并使附子的不良副作用有所减弱或消除,起到了解毒的效用。

徐洄溪说:方之既成,能使药各全其性,亦能使药各失其性,此成方之妙也(《兰台规范》)。历代擅用附子的名家对附子的运用配伍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例如:人参加附子(参附汤),提高了救逆效用,可治休g虚脱;干姜加附子(姜附汤),增强回阳之功,用治心力衰竭;黄芪加附子(芪附汤)促进固表之功,治气虚自汗;白术加附子(术附汤),增强温中之功,治脾虚泄泻;地黄加附子(地附汤),增强补血之功,治血虚低热;当归加附子(温经汤),增强温经作用,治妇人月经愆期,血海虚寒;桂枝加附子,增强通阳作用,治风湿相搏,肢体酸楚;石膏加附子(千金越婢汤),起到了清热强心作用,用治肺炎合并心力衰竭有良好效果。亦有取附子之温以抵消主治药之消伐作用者。如:麻黄加附子(麻黄附子细辛汤),虑麻黄发汗惧其亡阳,加附子则汗出而阳不脱,治伤寒失表,心力不振;大黄加附子(大黄附子汤),使下不伤中,可治伤寒心下痞实;黄连加附子(附子泻心汤),取其黄连泻心,附子护阳,虚人汗出心下痞宜之;龙胆泻肝嫌其寒,加附子成温养强肝之方(柴牡附龙煎),治慢性肝炎有效。此外蝎附同用,治小儿慢惊,虚风搐弱;栀附同用,治寒热疝病,小肠疝气;椒附同用,治中寒泛酸,气逆吐清水;苓附同用,治阴水浮肿,少腹胀满;败附同用(苡仁附子败酱汤),治慢性肠痈;羚附同用,治偏头痛久治不效等,在治疗杂病上亦均起到相得益彰之功。

近人在附子的临床配伍上亦多有所阐发。如樊天徒说:“阳衰而阴亦竭者,附子回阳须伍以人参、洋参、地黄,气阴双补,乃克有济。”又说:“心功能衰弱,有因于冠状动脉之血行障碍,心肌营养不良,是时专伍附子,殊不可持,因附子只有兴奋之力,而无营养之功也,是当重用参、芪、归,地、肉桂、远志,方易取效。”又说:“以附子为君,佐以不同药物,则其药效亦有所不同。如附子与麻黄同用,为强心发汗剂,适用于心力衰竭而兼表症恶寒无汗者;附子与杏仁同用,为强心定喘剂,适用于左心衰竭,肺有郁血者;附子与桂枝同用,为强心解肌剂,适用于心衰而营卫不和者;附子与肉桂、当归、白芍同用,适用于心衰血循不良,下肢静脉瘀血者;附子与茯苓、白术同用,为强心利尿剂,适用于心脏病水肿症;附子与干姜同用,为强心温中剂,适用于心衰上吐下泻症;附子与人参同用,有强心营养作用,能治亡津之心衰症;附子与黄芪、萸肉同用,有强心止汗作用,能治脑虚脱症。”祝味菊先生认为,附子通十二经,可升可降,为百药之长,能随所伍而异其用。例如:附子加磁石,兴奋加镇静,具强壮之功,能抑制虚性兴奋,治神经衰弱之失眠有良效;附子加枣仁,辛通加酸收,有缓和作用,能调节心血管系统植物神经之紊乱,治心动过速、脉来早搏有效;附子加知母,辛热加甘寒,有温润作用,可治热性病心阳不振而兼口渴欲饮者。总之,配伍适宜,效果显著,神而明之,存于其人。

有人说,附子对体质虚寒者,无论其为表证、里证、气分、血分,在针对性的主治药治疗中,加附子,好象各种菜肴中加入了“味精”,都能得到“提鲜”的作用。这虽然是“不经之谈”,但可以理解,附子的使用面是比较广泛的,它的相辅相制、相须相畏作用,也是比较突出的。西药磺胺增效剂(TMp)和各种磺胺类药联合应用时,可使抗菌作用成倍增强。附子是强壮剂,和其它滋养药、治病药联合应用,是否也有“增剂”作用呢?这是个值得研究的新课题。

附子的药用剂量和毒性反应

关于附子有效量和极量问题,国内尚无统一规定,有的本草学上以1.5g为起点,9g为最高量;有的认为可放宽使用到30g以上。

古今以善用附子著名者很多,其用量多少亦不同。张仲景用生附子一枚,炮附子一枚到三枚,约合今15g至30g、60g不等。今人多有放胆使用附子者,如四川迁沪之已故老中医吴佩衡、刘民叔用附子量亦大,一般均大30g以上。但亦有畏附子如蛇蝎,唯恐出差错者,即使认证明确,亦不敢贸然应用,或杯水车薪,用量过小,无济于事。因而如何正确掌握使用量,是一个重要问题。一般主张对症下药,适量而止。姜春华曾指出,凡属阳虚之证,药证相符,不管生附子、炮附子,经煎煮以后,皆已除去毒性,提出应当改变“乌附毒药、非危症不用”的看法。近人樊天徒指出,慢性病之用附子,固不必用大量,须连续用之,始g奏效。其用附子经验,强心用9-12g,急性心衰用生附子9g,风湿顽痛用乌头12g。

附子之应用于临床,极大多数是煎剂。通过久煮多煎方法,可以使附子中所含的生物碱----乌头碱受到破坏,对减毒方面起到积极的作用。避免乌头附子中毒的关键在于证药相符,如能掌握了药物相辅相成,相反相抑的配伍组织方法,特别是控制煎煮时间,则自能进退从心,获奏疗效。故先生用附子,首先注意附子炮制的规格(各种炮附子以切开打碎为佳);其次注意制附子的解毒药(如干姜、甘草、磁石等);最后注意煎煮的条件,即用开水先浸后煎,要求宽水(加大煎水量)慢火熬透(不可急火加热),煎煮时间在2~3小时以上,看剂量的大小而伸缩,然后再加入其它药同煎。总之,关键在宽水慢煎,这样有利于附子生物碱的破坏而起到安全作用。此外,对从未服过附子的初诊患者,宜从小量(加解毒药)开始,逐步加量,至显效为度。有人主张附子煎剂宜待其稍凉后服,乘热服之,常易引起烦躁呕吐;有人主张分二次服,以观动静,则均为审慎措施,可供参考。

附子中毒有急性中毒与慢性中毒的区别。急性中毒症状为头晕、舌头发麻、四肢发麻、吐泻、大汗淋漓、肢冷、脉缓而无力。中等剂量中毒时,可见恶心呕吐泄泻,呼吸困难,语言障碍,肌肉软弱,共济失调,皮肤发冷,血压下降,面色苍白。大剂量中毒时,可出现四肢抽搐,心室纤维颤动,心跳及呼吸麻痹,最后出现心源性脑缺血综合征而死亡。如果久服附子,药不对症,可出现慢性附子中毒症状,如下肢麻痹,小便不利,甚至小便发痛,视力模糊等。其解毒方面除西医的对症治疗外,中药方面可用广角、黄连、绿豆、黑豆、甘草等煎汤频服;亦有用肉桂泡汤催吐,或用生姜、甘草各5g,或绿豆30g。甘草12g煎服。

二、柴胡的临床应用

柴胡,《神农本草经》即将之列为上品,言其苦平无毒微寒,主治心腹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有推陈致新、明目益精作用。陶宏景《本草别录》谓其能“除伤寒心下烦热,清痰热结实,胸中邪气、大肠积水作胀、湿痹拘挛”。而隋·甄权《药性本草》则说“柴胡治劳热,下气消食,宣畅气血,治劳热骨节烦痛劳乏赢瘦”。王一仁《本草从新》注云:①柴胡能治消化道障碍,祛气体液体之潴留。②有退热作用。③促进淋巴之通畅故能消瘰疠。④有消炎作用故治目赤肿痛。⑤药性平和故可久服。清·杨时泰,《本草述钩玄》则曰:“柴胡升清阳,达胃气,推陈致新,宣畅气血,为肝之引经药。”又曰:“六气之郁,升降不前谁为之?惟柴胡能转其枢纽。”近贤张山雷总结柴胡之功能认为“约而言之,柴胡主治有二层,一为邪实,治邪在半表半里;一为正虚,清气下陷者举而升之。此外有肝络不舒之证,上为胁肋疼痛,下为脐腹撑胀,实皆阳气不宣木失条达所致,皆可投以柴胡。”日·近藤氏则明确指出“柴胡有祛瘀解热泄下三种作用,人但知柴胡为气分药, 用于祛瘀者甚少”。章次公在《药物学》中亦宗此说。历代本草诸多论述,难以一一列举。

现代对柴胡的实验及药理研究,据《国外医药·中医中药》、《中草药汇编》、《浙江中草药学》等分析报道,则有以下一些功能:

(1) 有解热作用。

(2) 有抗结核、抑制流感病毒作用。

(3) 有利胆、抗胆脂作用。

(4) 有阻止疟原虫发育使之消灭的作用。

(5) 柴胡皂甙能抑制炎症,有强力抗肉芽及抗溃疡作用,经口服有镇静、镇痛、降温作用。柴胡皂甙a、d在煎煮过程向b1、b2转化,成为抑制Ⅲ型变态反应亦即溶血性链球菌反应的有效成分。

(6) 善散郁血,能疏通淋巴。

(7) 有镇咳、降压作用。

(8) 有抑制血管通透性作用。

(9) 对实验性大白鼠所致之肝损伤,有抗损伤作用。

(10)能加强非特异性免疫功能,增强对感染的抵抗力。

先生经过对历代诸家本草、传统临床经验及现代实验的广博研讨,归纳分析柴胡有以下八个方面的效用:

(1) 宣畅气血,推陈致新。

(2) 外散邪热,内和肠胃。

(3) 舒肝利胆,解郁调经。

(4) 治疟疾亦可移治痢疾。

(5) 能消炎抗菌又善解毒。

(6) 润心肺,消痰嗽,宽胸膈利肠胃。

(7) 通淋巴,消水肿,抗结核消瘰疠。

(8) 加强非特异性免疫功能,增强抗感染能力。

由于对柴胡的功效作了详尽的研究,兼之柴胡本身药效范围之广,先生凭藉其丰富的临床用药经验,组成许多药对,使之相辅相成,用诸临床,颇多效验。其常用的药对有:

(1)柴胡配黄芩:柴胡舒肝解郁、透表泄热、散结调经、宣畅气血;黄芩寒能清热、苦能燥湿,长于治疗因湿热壅结所引起之下痢,又善清上焦肺火,治肺热咳嗽,亦治血热血溢,有清热利尿镇静降压之能。两药合用,可升清阳而降浊火,和解退热,泻火凉血,调肝胆之气,清内蕴之湿热。

(2)柴胡配白芍:柴胡疏肝利胆解郁调经,白芍止痛和营,味酸性敛,能制柴胡之辛散。两药合用,既能疏肝清胆,又能和解表里,解郁止痛。

(3)柴胡配升麻:柴胡、升麻,俱能升下陷之清阳。但施今墨云柴胡行气于右,升麻行气于左,两药合用,一左一右,相辅相成,使升提之力倍增。

(4)柴胡配附子:柴胡解热,附子强心,用治心力不足而热不解者。

(5)柴胡配白薇:柴胡达阳气、白薇敛阴气,治寒热如潮、非外感时邪之原因不明低热有良效。

(6)柴胡配枳实:柴胡升气、枳实降气,一升一降,使脏腑之气得以调畅。合芍药甘草即为四逆散,治腑气不通之四肢厥冷胸胁疼痛。

(7)柴胡配前胡:柴胡散邪解热,前胡降气化痰,治时感咳嗽痰多。

(8)柴胡配龙胆草:柴胡疏肝,龙胆草泻肝。凡头面升火,口苦胁痛,大便闭,小溲赤者用之,加强了泻肝作用。

(9)柴胡配夏枯草:柴胡抗结核消瘰疠,疏肝解郁,夏枯草清肝散结,治瘰疠瘿瘤。两药合用,相得益彰,治疗甲状腺机能亢进、甲状腺肿、目赤羞明、头晕头痛有良效,或加山羊角、羚羊角其效更佳。

(10)柴胡配竹茹:柴胡疏肝散热,竹茹清热化痰泻火除烦止吐。两药合用,治肝胆火逆呕恶躁烦。

三、牡蛎的临床应用

牡蛎,历代又有牡蛤、蛎蛤、古贲等称谓。《神农本草经》载其主治“伤寒寒热、温热洒洒、惊恚怒气、除拘挛鼠瘘、女子带下赤白;久服强筋骨……延年。”先生查阅、摘录历代诸家本草所载的功效计有:“除热在骨节营卫,虚热去来不定、烦满心痛气结,止汗止渴,除老血,疗泄精,利大小肠,止大小便,治喉痹、咳嗽、心肋下痞热”(《本草别录》)。“去胁下坚满,清热除湿、止心脾气痛、痢下赤白、症瘕积块,瘿疾结核(《本草纲目》)。从现代的药理分析得知,本品含有大量碳酸钙,故可制胃酸过多并治小儿缺钙所致之佝偻病。另有实验证实本品的酸性提取物在活体中,对脊髓灰质炎病毒有抑制作用,使感染鼠的死亡率降低;水提取物能使脾脏的抗体产生细胞数目明显增多,亦即有增强免疫功能之作用。

先生根据前人的经验及现代药理实验的结果,结合其本人临床实践,总结出若干药对。其中常用的如:

(1)牡蛎配麻黄根、黄芪:牡蛎咸寒,功能止汗、补肾、安神,治男子虚劳;麻黄根甘平,功能止汗固虚;黄芪甘温,功能益气固表。三药相伍,治诸虚不足及新病暴虚,津液不固,体常自汗,夜卧盗汗之症,亦即《局方》牡蛎散之意。唯牡蛎之用量,不用则已,用必30g,甚至更多。

(2)牡蛎配石膏:牡蛎咸寒,功能补肾、清热、除惊恚怒气;石膏甘寒,功能清热泻火除烦。两药合用,治产后多衄。盖产后肾元本亏,倘怀烦懑惊恚怒气,则情志过极,火动于内,迫血妄行,故易致衄。此两者相伍,使热清火泄神安,则若釜底抽薪,衄自不作。

(3)牡蛎配醋艾: 牡蛎咸寒,功能清热散结,止带下赤白;艾叶辛温,功能温经理气止血,得醋灸则增酸收之力。两药合用,一寒一热,能散能收,可治妇人月水不止。无论禀赋寒热虚实均宜。

(4)牡蛎配玄参:牡蛎咸寒,咸能软坚,可消症瘕积块瘿瘤瘰疠;玄参苦咸凉,功能滋阴降火解毒,治痈肿瘰疠。两药合用,益增消散之力,可治男女瘰疠瘿瘤。或加海藻、夏枯草同用,其效更佳。

(5)牡蛎配贝母: 牡蛎功能清热化痰软坚;浙贝苦寒,功能消痰散结,清热泄降,可消痰结、瘰疠及疮疡肿毒。两药合用,可治痰核、咽肿、喉痹。

(6)牡蛎配苍术: 牡蛎久服补肾强筋骨,药理研究证实其成分含大量碳酸钙,故可治缺钙,中医认为肾主骨,补肾而强筋骨与此药理相合;苍术具斡旋大气之功,有很高的营养价值,且能增强人体免疫机能,故现代有作为营养品而服食者。两药合用,可治小儿缺钙、佝偻病。

(7)牡蛎配鳖甲:牡蛎功能去胁下坚满,消症瘕肿块;鳖甲咸平,功能养阴清虚热、软坚散结。两药合用,相互相成,可消胁积,肝脾肿大、肝硬化等恒用之。

(8)牡蛎配天花粉: 牡蛎功能清热止渴;天花粉甘微苦酸、微寒,功能生津止渴降火润燥。两药合用,可治消渴之以上消为主,亦即多饮多尿者。

四、柴胡牡蛎配伍之功用

柴胡和牡蛎均为先生所赏用之药物。在先生赏用的药对当中,最常用而最具新意的便是柴胡与牡蛎同用。先生认为两药配伍,总的来说,既具双向性之调节作用,又具同向性的协和作用,具体表现在以下七个方面:

(1)人咸知柴胡辛散,有煽动肝阳上升之弊。加入牡蛎咸寒沉降之品,善于潜阳平肝,则一升一降,一散一收,自有调节之妙。以此调节功能性高血压有良效。

(2)柴胡散邪,散而不收,牡蛎敛而不散,两药合用,可互相牵制。以此解诸高热,便无汗出阳越之虞。《神农本草经》谓柴胡善治往来寒热。《本草别录》谓牡蛎能除骨节营卫之留热,故两药相伍,外感内伤之热皆可用之。

(3)柴胡擅治胁下满,王好古《汤液本草》谓以牡蛎佐之有软坚泄结之功,善治结核瘰疠。今人体外实验,两药同用有疏通淋巴、推陈致新之功。故凡是淋巴系统病变,无论病在内外上下均可引以为主药,贵在可以久服,无不良副作用。

(4)柴胡有消炎抗病毒作用,恰恰牡蛎的体外实验,亦有抗某种病毒的作用如小儿脊髓灰质炎病毒等。两者配伍,可谓两美并臻。 柴胡有加强非特异性免疫功能,牡蛎亦有促使免疫功能增强的作用,这种同向性的协同作用,增强了机体抗感染能力,又调节了免疫功能。比之单纯用激素而不能排除副作用,有其安全稳妥的长处。所以先生于一切免疫性失调所致的疾病,无论其为肝炎、肾炎、风湿热、红斑狼疮、过敏性哮喘皆用之。有时加用“土忍翘薇”药组(后文另有介绍)以佐之,更为应手。

(5)柴胡有抑制疟原虫的发育并消灭之的作用,恰恰牡蛎之传统经验亦善治温疟洒洒寒热往来,故两药合用,其效不在常山草果之下,而稳妥则过之。

(6)柴胡善能调经解郁,牡蛎善治惊恚怒气妇人带下,除老血症瘕。两药同用,对女子经带不调、情志忧郁所引起之神经衰弱诸症,有宣畅气血推陈致新之功。能宣阳气之不达、阴气之不舒,故适用范围极广。举凡一切脾胃气痛、胃溃疡(胃酸过多)、胃下垂、食不甘、寐不安、周身失调之症,服之均宜。所以然者,气血调和则百病自安也。

(7)柴胡为肝胆病必用,可治黄疸肝炎、脾大胁痛等。牡蛎化痰软坚理脾消积。两药合用,有舒肝利胆化痰去癖、理脾消肿行水泄浊之功,故肝胆脾胃之病证皆适用之。徐洄溪说:“柴胡《本经》谓其功专肠胃”,牡蛎则为为制酸和中良药,故胃溃疡胃脘痛皆赏用。

五、柴胡牡蛎药组的应用

综上所述,柴胡牡蛎两药相伍,既宣阳气之不达,又展阴气之不舒,能潜浮阳、敛真阴,舒肝郁、软坚癖,自成协同、双向调节之妙。先生益以此药对与某些药物相伍,组成药组,互补增效,更好地发挥功效特长。其作用又可归纳为如下几个方面。

清热祛邪

柴胡牡蛎相伍,虽如上所述可用于内伤外感之热。奈人之发热,天时、地理、禀赋、受邪性质均有不同,则发热之兼夹症状自亦有别。通过药组的作用,就有了分别不同的适应征。

配伍举例

(1)柴牡----防风:防风通治四季风邪,与柴胡合用内和肠胃,配牡蛎消胸膈之满,对流行性感冒,发热肢体酸楚,胸痞脘胀纳减者,以此退热和中,最为适宜。

(2)柴牡----桂枝:桂枝辛温开腠,外能卫阳,内调肠胃,与柴牡相配能理表虚邪实之证。尤其是素体有寒,骨节烦痛、四肢风痛之外感发热及咳喘痰饮宿恙,而又新感寒邪者,更为相宜。

(3)柴牡----葛根:葛根甘平,为痢阳明经药,解肌透疹,内清腑热,生津止渴,其升举清阳之功与柴胡不谋而合;疗血痢温疟又与牡蛎正配。对素体脾虚、大便易溏、复感风热,发热口渴,泄泻腹痞者有良效。

(4)柴牡----白薇:白薇性苦微寒,善清血热,可治阴虚发热之症。佐柴牡清痰热、止咳嗽、调经治带、利水通淋,既适用于素体阴虚者外盛内伤之发热,对妇女更年期综合征寒热来去不定、郁冒莫明其状者亦允治之。

(5)柴牡----黄芩:黄芩上清肺,上泄大肠,与柴牡配伍疗湿热黄疸肠癖下利、发背乳痈。黄芩尚有降压镇静、解痉安胎作用,得柴胡之升清举陷、煅牡蛎之补肾安神、平惊痫。临床应用于子痫及孕期感染性发热者。

(6)柴牡----豆豉:豆豉辛苦而寒,宣散胸膈之邪,发汗而不伤阳,柴胡擅透少阳气分郁, 热牡蛎能除胁下痞热。得此三者犹如栀子豉汤之表里双解,而更清轻平稳,可免栀子苦寒易致便溏伤中之弊。

(7)柴牡----知母:知母苦寒清热与柴牡疏导寒热邪气合用,对肺热咳喘、发热咽痛、痰黄而稠、兼见大便秘结等实热之证,以及阴虚劳热消渴皆有清热泄结之功。

(8)柴牡----石膏:石膏甘辛大寒清解实热,与柴胡合力,除渴饮平谵妄,与牡蛎同用,提高机体抗病能力。

(9)柴牡----人参:仲景小柴胡汤用人参,其旨在扶正祛邪而非补益,柴牡《本经》言“延年”、“除邪气”能治虚劳邪热即现称之“免疫失调性疾病”之长期发热,即属此范畴。

(10)柴牡----附子:附子强心,峻补元阳,温通十二经;柴胡善除胸胁苦满;牡蛎敛阴潜阳固脱,三者同用可救阴阳乖戾之重证。如患者素来心肺功能不全,复感邪发热不解,而见气促面浮、咳逆倚息、腹满足肿、小便不利、脉来短促等症,用以回阳救逆,补而助散,常可稳中取胜。

(11)柴牡----龙胆草:龙胆草泻肝胆实火,除下焦湿热。与柴牡合用,得柴胡清扬之力,合牡蛎潜行之能,凡肝经热盛,目赤头痛、疮疡痈肿、阴囊肿痛、阴部湿痒、热痢、黄疸等,用之咸宜。使湿热外透内泄,上下分消也。

宣畅气血

柴胡牡蛎相伍,功能宣畅气血前已述及。所谓宣畅气血,实偏重于调畅气机的升降出入,以气机的流畅来推动血行的畅利,亦即指调整功能紊乱性的疾患。然功能之紊乱,如忧郁惊恚、肝阳上亢、奔豚冲逆、痞气撑胀、肠胃积滞等,病因、病位均有不同。通过药组的协作,就可更切各种不同的病因病机。

配伍举例

(1)柴牡----乌药:乌药辛开温通,配柴牡动静结合,于气中和血,上理脾胃元气,下通少阴肾经,适用于一切气滞气逆之症,对奔豚气,术后肠粘连腹痛、痛经等均有较好疗效,亦治小便频数昼甚于夜者。

(2)柴牡----香附:香附辛苦甘平,利三焦解六郁,得柴牡镇痛镇静,可通治胸胁脘腹胀痛、经行腹痛等症。用于心血管系统疾病所致之胸闷胸痛,有解痉、镇痛、强心、减慢心率的作用。

(3)柴牡----郁金:郁金辛苦为血中之气药,行血利气止痛,驱血气作痛,平心脏亢阳。柴牡和肝阴补肝体。凡心脏郁火所致之胸胁刺痛、吐衄尿血、黄疸、月经不调及冠心病和肝病所致之胸腹痞痛均有较好疗效。

(4)柴牡----菖蒲:石菖蒲芳香清洌,辟秽浊,发清阳,宣窍开闭;柴胡牡蛎对中枢神经有安抚调节作用。三者同用对气血痰瘀郁滞所致之神志昏乱、健忘,癫痫,冠心、肺心之胸痹等有显著临床效果。

(5)柴牡----苍术:苍术甘辛温燥、芳香气雄,外解风寒之邪,内化湿浊之郁,与柴牡合伍宣泄胃肠积滞、化湿解表,善理气、湿、食郁所致之纳呆、呕恶、腹胀泄泻,无论有无表证均宜之。

(6)柴牡----厚朴:厚朴与柴胡均为广谱抗菌药,对阿米巴痢疾原虫有抑制作用,并能增加肠蠕动,配牡蛎之下气平逆,使气行湿去痰消瘀化。临床治疗消化道功能紊乱或感染所致之腹部满痛,下痢赤白等证。

(7)柴牡----瓜蒌:瓜蒌与柴牡润心肺、宽胸膈、涤痰结,三位一体,是疗结胸、痰饮、胸痹心痛之理想组合。

(8)柴牡----合欢皮:合欢皮宁神解郁,和营止痛,与柴牡联用不仅能疗心神不安、焦虑失眠等神经衰弱的功能性疾患,且由于合欢皮兼能消痈肿瘰疠并治咳嗽,合柴胡、牡蛎之散满泄结、消炎抗感染之力,尚可用于器官实质性病变如肺痈以及瘰疠痰核(淋巴结核)等。

(9)柴牡----酸枣仁:枣仁甘平,功能养心安神敛汗,与柴牡配伍可治疗风湿热心动过速、病毒性心肌炎心律失常之发热、心悸怔仲、关节酸痛,确有退热、镇痛、安神宁心之效。

(10)柴牡----磁石:磁石辛咸入肾,功能潜阳纳气,安神镇惊,《神农本草经》云其“除大热烦满”。《本草别录》谓其“养肾脏,强骨气,益精除烦,通关节,消痈肿鼠瘘、颈核喉痛”。与柴牡合用,于肾虚虚火上炎之头晕目眩、耳鸣耳聋,以及虚烦、虚喘等症最为相宜。

(11)柴牡----生地:柴胡能散十二经血凝气滞,牡蛎能治关节营卫间留热,与滋阴养血、善治阴虚发热之生地配伍,治痹症、历节风、血热紫癜、吐血尿血等证,疗效甚佳。

推陈致新

推陈致新,与宣畅气血相比较而言,就较偏重于器质性的病变如凝瘀症积、瘰疠痰核、水肿膨胀等。而先生这一类的药组,亦正是为了适应各类的症情。

配伍举例

(1)柴牡----大黄:大黄入血,柴胡清气,牡蛎能消痈肿,软坚散结,三药合用,扫清邪热有犁庭扫穴之功。临床应用于感染性发热,各种血证,以及对妇女血瘀气滞经闭、子宫肌瘤等,均有较好疗效。

(2)柴牡----赤芍:赤芍苦酸微寒,能凉血行瘀,消肿止痛,可加强柴牡的祛瘀破积作用。临床应用于心绞痛、心肌梗塞以及缺血性中风、闭塞性脉管炎以及菌痢、急性乳腺炎等感染性疾患均有较好疗效。

(3)柴牡----玄参:玄参苦咸微寒,咸能软坚,重于解毒;牡蛎长于化痰;柴胡疏泄厥阴。三者同用清热利水,软坚散结。临床应用于前列腺肥大、泌尿系结石所致之小溲余沥、小腹胀痛及慢性咽喉炎等症。

(4)柴牡----鳖甲:鳖甲咸寒补阴,退热散结,去症瘕息肉,疗阴蚀;与柴牡同用可回缩肿大之肝脾,通利胞宫瘀阻、瘀积经闭、漏下五色。

(5)柴牡----炮山甲:山甲咸寒,气腥而走窜,引柴牡宣通脏腑,贯彻经络,攻坚排脓,透达关窍,逐瘀开闭。主治风湿痹挛,关节畸形强直肿痛;疗内痈外疡,胁下症结肿痛;通经下乳促进腺体分泌,移用于萎缩性胃炎有良效。

(6)柴牡----葶苈子:葶苈子辛苦寒,能祛痰行水、下气定喘、泄闭开塞。与柴牡为伍,降中有升,通调水道,除肺气(月贲)fen郁之瘀血,对肺心有心衰表现者用之甚合。

(7)柴牡----白芥子:白芥子辛温,利气豁痰于皮里膜下,为柴牡引经,专治胸腔壁炎症渗出积液,若伴长期低热柴胡宜重用。

(8)柴牡----槟榔:槟榔温苦辛,功能破滞,泄胸中至高之气。柴胡升清气,牡蛎软坚利水,适用于心腹满闷,食后难化、脘痞、腑行不畅诸证。

(9)柴牡----桃仁:桃仁活血化瘀,止咳逆上气,消心下坚,通脉止痛。与柴胡气血互用,牡蛎加强利水清热泄结作用。对过敏性哮喘、老年慢性支气管炎有效,亦用于脑血管病变,血吸虫病肝硬化,瘀阻经闭等症。

(10)柴牡----水红花子:水红花子咸寒无毒,消瘀破结,健脾利湿。主治症瘕水臌,与柴牡同用能治疗肝硬化腹水,配合化疗治腹腔肿瘤。

六、临床常用药组

先生积60余年之临床经验,总结了许多行之有效的药对及药组,加减损益皆有法度。柴胡、牡蛎两药为先生临床极为赏用之药,故其药对及在柴牡药对基础上组成的药组,另成一节所述如前。本节兹就除柴牡以外之先生常用的部分药组,略作介绍。

“土忍翘薇”利湿解毒

土忍翘薇能拮抗激素副作用。

《本草纲目》载:土茯苓性味甘平淡,功能清热解毒,除湿通络。附方“搜风解毒汤”治梅毒,即以之为君,佐以忍冬、苡仁、防风等辈,专治湿热疮毒,拘挛骨痛,并解汞粉、银朱之毒。解毒药多苦寒败胃,洞泄伤脾,惟土茯苓无此弊端,堪久服之。先生对肿瘤常以此君伍同忍冬藤为治,不投苛烈攻伐之品,实求稳中取胜之道也。《本草钩玄》说土茯苓酒有壮阳种子之用,能健脾胃,强筋骨。忍冬藤性味甘寒,解毒清热之功同银花,而通络清泄之力更胜一筹。合可主治风湿关节挛痛,诸疮毒肿疡,并能抗病毒之感染。连翘苦平无毒,古说其功能清热解毒,散诸经血结气聚,除脾胃湿热,通淋利尿,治疮疡肿毒,瘰疠等症。先生常与白薇同用,抗感染而无药毒残留之虞。白薇味苦咸寒,功能清热凉血利尿,既能清实热又能清虚热,下水而利阴气,久服宜人,不易产生耐药性。

激素类西药在临床有其特殊的治疗效果。但若使用不当,或由于病情需要而使用时间过长、用量过大,则往往产生副作用。某些患者因大量用激素,以致痤疮遍体,毳毛增长,或见毛发脱落,躁热不安,每每发生向心性肥胖。凡此种种毒副作用,先生在对症处方中都加用“土忍翘薇”搜风通络、解毒利湿之法以缓解之。有继发感染时亦用此提高机体抗感染能力,临床疗效颇为满意。

“土忍乌草”止痛解毒

土忍乌草对各种关节筋络疼痛均宜。

土茯苓清热解毒,除湿通络、利关节而治筋骨挛痛,上文已述及。唯此品性味甘淡而平,其力也缓,虽与通络清泄之忍冬藤相伍,其力总尚嫌缓弱,临床遇疼痛较甚者,仅籍此便有病重药轻之嫌。且若遇禀赋或病性寒凉者,便属不宜。因而先生在临床遇有风湿性关节炎、类风湿性关节炎以及风湿热之重症,赏以此两味与制川乌、生甘草合为一药组,投之效皆应手。盖川乌功能祛寒湿、散风邪,其温经止痛之力绝佳。然其性味大辛大热而有毒,医者多畏其躁烈之性而不敢轻试。凡遇痹症,总是风湿与寒(或与热)合而为患。倘是风寒湿合而为痹,不论何气偏胜,川乌用之自无不合。唯若风湿而兼热象,即不虞川乌之毒性亦不容辄投。先生以此四味合为药组,以和诸药解百毒之“国老”甘草制约川乌之毒;以甘寒之忍冬藤为川乌大辛大热之制,《本草正义》谓土茯苓能“深入百络”,借此入络搜剔之能而引川乌散风温经止痛之力达四肢百骸。合诸药之力无疑是治疗各类痹症关节疼痛之绝妙组合,而无须远寒远热之避。至于土、忍两味与制川乌用量之孰轻孰重,则须为医者视病情之寒热偏胜而斟酌。然制川乌用量加重,则甘草之份量亦相应增加,以相制约。川乌用量较重,则其煎者法可参照本章第一节《附子的临床应用》篇,斯不复赘。

“寄断狗鹿”强肾泄浊

寄断狗鹿对慢性肾炎有良效。

慢性肾病常见蛋白尿,常规沿袭用六味地黄汤滋肾阴、金匮肾气丸补肾阳,传统上着眼于滋养肾脏精气。然临床上有相当数量的病人除尿常规检查发现有异常之蛋白质与血细胞、管型外,不一定全是肾阴不足或者肾阳不足。先生认为:肾之为用,既有“葆真”一面,又有“泄浊”一面,一意补肾而忽视泄浊,非为上策。现代医学中的种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如全身性红斑狼疮、肾病综合征、慢性肾小球肾炎等,均能出现蛋白尿。纯补其体,而忽略其用,每难收到全功。桑寄生、续断,狗脊,味苦气平,俱以补肝肾、强筋骨见长,且能通利续伤,宣泄肾浊,通而不泻,补而不滞。古称桑寄生、续断有益血脉、安胎之功,现谓本品有用于抑制异体器官移植后的排斥反应,并谓有参与体内免疫机制之可能。益能鹿含草补肾摄精止血,四味协同强肾泄浊兼而有之,不温不燥,虽长期服用,亦无碍胃或伤阴之虞,可称补肾助用之隽品。

“苍玄芝茧”降血糖

苍玄芝茧愈夜盲。

苍术苦温燥湿健脾,葛洪名之曰“山精”,久服“令人长生,辟谷”云云;李时珍称其为“仙术”,尝谓“作煎饵久服,轻身延年不饥”。先生以苍术之“辟谷”“不饥”治消渴善啖正为合折。如虑苍术性燥,易于伤阴,与玄参同用则温而不燥矣。苍术含有大量维生素甲类物质,治夜盲有特效,知其燥而不伤阴也。玄参原为咸寒之品,质润多液,滑肠而通便,滋阴凉血生津,两者相反相成,寒温润燥相济为用。现代药理证明苍术、玄参均具有抑制血糖及扩张血管降压之作用。北京名医施今墨先生亦尝用此药对。《本草纲目》所录瑞竹堂方“苍术丸”,即用苍术与黑芝麻多脂之质同炒,共碾为末,酒面糊为丸,功能清上实下,治雀目内障,长服有效。黑芝麻含有丰富脂肪油、卵磷脂、蛋白质,为柔肝明目之要药,对糖尿病患者也是一种食疗良品。茧壳一味,民间多用以治遗尿,有缩小便之效。古方“缫丝汤”治消渴,即以此君为主。四者合伍治消渴颇验,丸散、煎剂皆相宜。

“附磁枣远”安抚中枢 潜阳宁神

附子、磁石、枣仁、远志四味同用对安抚中枢、调节神经有良好功效。附子通十二经,有强壮兴奋之功。伍磁石之镇静,能抑制虚性兴奋,合枣仁之滋养、远志之安神益智定心止惊,对长期失眠、形神俱惫之植物神经紊乱,有安抚调节作用;对心动过速、脉来早搏亦颇有效。《本草经集注》尚谓远志能“杀天雄、附子毒”。先生所拟“潜阳宁神煎”,即以此四味为君。为增强药效,或时加柴胡、龙骨、牡蛎、半夏、北秫米、夜交藤、合欢皮,综合成方,集兴奋、强壮、收敛、缓和、滋养诸药于一炉,每每起到拮抗协调、相辅相成的作用,无论对失眠还是嗜眠,皆有调治之效。

医案

案一、谢×× 男 19岁

1958年秋,因反复鼻血,面色萎黄不华,住某医院,诊断为再生障碍性贫血,治疗一月后,红血球由120万上升到370万。出院后仍不时鼻血。1959年因食物中毒,又引起大出血,经治疗后,红血球由19万上升到270万,但两腿时出紫血斑。

1962年因鼻血不止住医学院,骨髓化验未作肯定。院外专家会诊,认为是血小板减少性紫症与再生障碍性贫血。有人认为与发育有关。予以激素治疗,血像随即上升,不久又复下降。住医学院8个月,未见好转。

患者面色(白光)白,两颧潮红,鼻衄反复不已,四肢清冷,纳欲不振,舌苔薄白,脉来迟细,精神萎顿,大便反而干结,此先天不足,气不摄血,络伤血溢也,拟与附磁三甲汤潜阳固络。

处方:制川附子4.5g加至9g 灵磁石30g 生牡蛎30g 龟版12g 鳖甲12g 珍珠母12g 鹿角胶9g 阿胶9g 桑椹子12g 枸杞子12g 苍术9g 陈皮9g 骨碎补12g。

前后10余次门诊,服药60余贴,临床症状基本消失,血色素逐渐恢复正常,追访三年,未发。

按:本案证见反复鼻衄,兼见面色萎黄无华,两腿紫斑时发,专家会诊为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与再生障碍性贫血。两颧潮红、反复鼻衄是标,为虚阳上泛、火不归元。四肢清冷、神情萎顿、脉来迟细是本,为肾元亏虚。先生采用温潜法,用附子、鹿角胶、阿胶、桑椹子、枸杞子、补骨脂温补肾元、填肾益精,以磁石、三甲、珍珠母潜镇浮越之虚阳而引火归元、导龙入海;以苍术、陈皮斡旋大气,宣畅气血;见鼻衄而用附子、鹿角胶大辛大热之品,似出常理之外,然细析之,虚阳得敛肾虚得补,又确切中病机。不用止衄药而衄血自止,可谓匠心独到运,皆辨证精当而遣药得宜也。

案二、申×× 女 57岁

近10年来时有寐中烦躁懊(忄农)nao,强迫起坐,才得缓解,西医检查有阵发性房颤,朝减暮甚,四肢乏力,有时关节疼痛,舌暗红,脉沉细。更年之龄,阴阳交替,五脏有不足之处,临床有难名之苦,宜于强心益营,化痰宁神。

处方:制川附子9g(先煎) 桂枝9g 生地15g 白芍9g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香附9g 乌药9g 郁金9g 菖蒲9g 甘草4.5g 小麦15g 大枣7个

此方加减,服用40余帖,烦躁懊(忄农)nao、关节疼痛渐平。

按:该患者年近六旬,原禀赋不足。常年耗用,阴血匮乏。阴虚则虚阳上扰,故常有烦躁懊(忄农)nao,此阴阳互根,阴虚者阳亦不足,故治疗以滋阴与温阳同用,以生地、白芍配附子、桂枝,加柴胡、郁金、香附等调畅气机,而达到阴平阳秘之功。

案三、任×× 男 44岁

62年某月初诊,胃病20年左右,开始时发现食下作胀,午后更甚。1948年在延安经中医针灸治疗,收效,但稍吃生硬食物时仍发胀。迄今背脊有一块(如手掌大)处冰冷,口干不能饮水,入水即胀。头昏、目花、气短、心悸、耳鸣、脑胀、舌苔白腻而干糙无津,脉来弦缓。西医诊为慢性胃炎,中医视为脾肾虚亏,经治均鲜效,应是阳虚夹饮,气不化津,附苓牡泽汤主之。

处方:制川附子9g(先煎) 带皮茯苓18g 牡蛎30g 泽泻9g 苍术9g 川厚朴6g 陈皮6g 大腹皮9g 白芥子4.5g 磁石30g 枣仁12g 知母9g

此方加减断续服用40余贴,背凉渐除,精神焕发,食欲开而胀满大减,观察2年,背凉一症从此根除。

按:本病前医认为是脾肾虚亏故纯用补法,然而无效。先生根据口干不能饮水,入水即胀,气短而渴,断为阳虚夹饮,气不化津。所以用泽泻、带皮苓、大腹皮,淡渗利水;苍术、川朴、陈皮,燥湿健脾;配以牡蛎、白芥子,消饮散结。遂使阳气得复,脾运得健,留饮自除,多年积症霍然而愈。

案四、梁×× 男 81岁

1985年5月18日初诊。患者面浮脚肿近2年,日渐加重。西医诊断为慢性肾炎,肾功能低落,尿毒症。面色黧黑眼目浮肿,脚肿按之如泥。血压不高,疲困乏力,舌质灰暗,边有瘀滞,中有裂纹,脉来细而结。此属心阳不振,秽浊凝聚,拟予强心健脾,温肾泄浊为治。

制川附子9~12g 桂枝9g 茯苓9g 柴胡9g 左牡蛎30g 泽兰9g 泽泻9g 黄芪12g 防己6g 白术9g 巴戟天9g 仙灵脾9g 制远志4.5g 太子参15g 麦冬10g

以上方为基础,前后服药3个月余,浮肿渐退,食欲和睡眠均为正常。然而有时仍有头痛倦怠,肢体发痒。舌质光剥灰暗,如剥皮猪腰,湿润涎流;脉细,有时有歇止。前者为肾气竭,后者为心力衰,心肾俱惫,小愈不足持,再以温阳泄浊并进。

处方:制附子9~12g(先煎) 生地12g 柴胡9g 左牡蛎30g(先煎) 泽兰9g 泽泻9g 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白薇9g 防风6g 甘草4.5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 苍术9g 川厚朴6g 僵蚕9g

有浮肿气促时,加别直参6g(轻者可用太子参、沙参等代)、炙麻黄4.5g、赤小豆15g。小溲反多时,加仙茅、狗脊等补固肾气。

按:该病人已至耄耋之年,患慢性肾炎之后,引起肾功低落,浊阴弥漫,水气凌心而引起心力衰竭,脉细结,此肾病为本,心病为标。肾真易亏难复,所以急当强心健脾,以保中流砥柱。所以第一方以附子、桂枝配太子参、麦冬,温阳强心;黄芪、白术、茯苓,健脾补中而利水。防己、泽兰、泽泻,行水祛瘀而泄浊。柴胡、牡蛎,一升一降,推陈致新,升清排浊。巴戟天、仙灵脾,温补肾阳。如此元阳得振,脾土得复,气化得行,水肿自退,故利水而不伤正。此后纳欲渐开,中土渐复,浮肿渐退。但秽毒凝聚,隐患未清,所以时有倦怠、肤痒等症。故第二方加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清泄血中之毒;夜交藤、合欢皮,既可活血消肿,又可止痒通络;防风、僵蚕,祛风泄热而止肤痒。从各个方面加强排毒泄浊,以巩固疗效。

案五、蔡×× 男 23岁

襁褓有奶癣史。近三年来出现哮喘,每届秋冬季节发作频繁,发则昼轻夜甚不得平卧,咳痰不多,鼻塞多嚏,苔净脉弦细。此乃过敏性哮喘。过敏性哮喘多因过敏源的刺激导致肺气宣肃失司。拟与调整肺气、脱敏止咳平喘,佐以和中。炙麻黄4.5g 麻黄根4.5g 桃仁9g 苦杏仁9g 郁李仁9g 白果仁9g(打) 蒸百部9g 款冬花9g 车前草24g 生甘草4.5g 辛夷9g 苍耳子9g 净蝉衣6g 白僵蚕9g 苍术9g 厚朴6g 知母9g 忍冬藤24g。服上方7贴后哮喘控制,咳嗽气急依然。复诊去知母、忍冬藤、蝉衣、僵蚕,加夜交藤、合欢皮以助通络解郁之功。药后诸症皆减,哮喘未发。后以原方加北沙参、麦门冬等养阴润肺之品调治半年余,症情稳定。中途曾因天气暴寒、腠理不固,咳嗽鼻塞又起,为防诱发哮喘,于原方中加入防风以祛风解表,数日即平。经随访1年半,哮喘未复发。

案六、朱×× 男 31岁

慢支哮喘反复发作四年余,胸闷气短,入夜为甚。动辄张口抬肩,喘息不已,大汗淋漓,咳嗽痰黄,纳呆口干,苔腻,舌尖红,脉沉细。此乃痰浊壅肺,肺失宣肃。拟与宣肃肺气,化痰和中。炙麻黄4.5g 麻黄根4.5g 桃仁9g 苦杏仁9g 郁李仁9g 白果仁(打)9g 蒸百部9g 炙款冬花9g 车前草24g 生甘草4.5g 苍耳子9g 陈辛夷6g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苍术9g 厚朴6g 郁金9g 菖蒲6g。药后喘息减而未平,原方加土茯苓30g 忍冬藤30g 连翘9g 白薇9g 局方黑锡丹6g(包煎)。7剂后咳痰哮喘均明显改善,继则佐以温肾纳气之破故纸、枸杞子、菟丝子、核桃夹,以开肺、温中纳肾三法并用,肺脾肾三脏同治,调治二月余咳除喘平,诸症悉除。随访1年余哮喘未发。

案七、姚×× 男 48岁

向有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闭锁不全史,经常出现房颤。上月突然出现左侧偏瘫,神志昏迷,呼吸迫促,痰涎壅盛,声如曳锯。经手术切开气管,吸出顽痰,并大量应用用抗生素及强心药,仍然昏迷不醒,木僵无所知觉,口噤,二便闭结。又经透析疗法,小溲已稍有,但汗出如洗,上身尤甚,身热不因汗衰。舌胖苔白滑,脉沉微。先生认为此乃“心脑俱病,肺肾交困”,关键在于脑功能之失调,应先予醒脑开窍、消瘀涤痰、解毒存阴、标本兼顾之法。

治以柴牡三角汤加味:柴胡9g 生牡蛎30g 山羊角24g 水牛角24g 生鹿角9g(上四味先煎) 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白薇9g 郁金9g 石菖蒲9g 泽兰9g 茺蔚子9g 胆南星9g 天竺黄9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 浓煎鼻饲。另用西洋参、麦冬煎汤代茶。

经中西医协作,四剂热退,汗仍多,神识略有清醒时,偏瘫依然,复增呃逆。方中加刀豆子、玉蝴蝶、竹茹,四剂而呃逆止。大便五日不解,加枳实、瓜蒌而大便行,神识稍清,但气管插管处痰涎仍多。原方去枳实,加桃杏仁各9g。半月后,气管插管抽去,病情大安。前后复诊15次,服柴牡三角汤62剂,神识完全清朗,语言亦恢复正常,食欲睡眠均正常。治疗二个半月后,偏瘫亦恢复十之五六,可以扶持下地行动。遂嘱针灸调理而愈。

案八、徐×× 男 62岁

患者1989年第2次中风。脑CT提示为多发性脑梗塞。诊见患者体丰,神志昏迷,四肢活动不利,以左半为甚。便秘,口干欲饮,舌红绛中裂,脉弦细而数。此乃因痱中病灶深邃,残瘀凝液未能速解,乃致于此。当予平肝息风、化瘀解凝、开窍泄热佐以通腑,与柴牡三角汤加味:

柴胡9g 生牡蛎30g 山羊角15g 水牛角15g 生鹿角6g 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白薇9g 茺蔚子9g 决明子9g 女贞子9g 郁金9g 石菖蒲9g 枳实9g 生大黄9g(后下) 夜交藤15g。

3天后便通,神识渐清,纳呆。原方去生军、枳实,加苍术、川厚朴、知母。7剂后纳渐增,便畅,寐安,口干、舌绛中裂均有明显好转。继以原方加减,隔日1帖,前后诊治5月余,肢体活动渐趋正常。后经随访,病情未见反复。

案九、崔某某 男 75岁

1990年确诊为慢性肾炎、肾功能低落伴尿酸性痛风结节,一年来尿素氮高达74.6%,肌酐4.10%。脉来弦细,舌质淡而胖大,面色(白光)huang白,面目浮肿,腰酸乏力,精神疲惫,口淡目糊,小溲短少,大便艰约。病在静止期,与“强肾泄浊煎”加首乌、苁蓉、柴胡、泽兰、泽泻、苍术、枳实、桃仁、火麻仁各9g,川厚朴6g,生牡蛎30g(先煎)。服药14剂后,大便行,尿意畅。但尿酸性痛风又发,足踝红肿结节(火欣)xin热疼痛,不能落地。续予“强肾泄浊煎”加柴胡、生牡蛎、香附、乌药、苍术、厚朴、泽兰、泽泻、玄参、萆(艹解)xie、威灵仙、瓜蒌、生米仁。经治二月余,尿酸性痛风已平,面浮跗肿已消,可以自己步行来门诊。嘱守方再服一月,诸恙悉安。随访至今,痛风未发,肾功能始终稳定。

案十、朱×× 女 46岁

确诊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已7年,伴有高血压(21.5/13.5kPa),尿蛋白定性(+)~(++),红细胞5~6/HP,有管型。面浮肢肿,面色(白光)huang白无华,小溲频数失约,纳、寐尚可,口干,腰酸,带多,神疲,脉濡,舌有红点,苔薄腻。中西医久治不效。肾病既久,渗利过频,肾阳困惫,肾阴亦耗竭,最后终有不g胜任之时。予强肾泄浊煎加知母9g,甘草4.5g 苍术白术各9g 黄柏9g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香附9g 乌药9g 鸡冠花12g 椿根皮9g 黄精9g 楮实子9g 菟丝子9g。每周6帖,停药1天,以苏胃困。守方加减服5个月,病情稳定,腰痛大减,血压相对稳定。原方去鸡冠花、椿根皮、知母、甘草,加蚕茧壳、山萸肉、破故纸各9g,黑大豆15g,续服3个月。面浮肢肿退,面色亦略复红润,腰酸神疲带多等症大减。自述过去蛋白尿7年未断,并伴有或高或低之血压波动。自服药后管型基本未再出现,虽尿检蛋白仍偶有出现,但血压基本稳定,自己很满足,乃携方去外地疗养。

案十一、倪×× 男 45岁

腹痛便泄二年多,时发时停。发时腹中绞痛频作,呕恶,大便一日3~4次,质薄不成形,带有粘液。经西医诊断为慢性结肠炎。服抗生素后能缓解,但停药不久又复发作,持续服药又影响食欲。迁延2年之久,深以为苦。1964年1月邀先生诊治。根据其证状,诊断为脾肾阳虚型泄泻,与四煨汤、四神丸兼服,前后数诊,服药30余贴,前症霍然而失。再与参苓白术散加四神丸调理而愈。

处方:煨葛根9g 煨防风9g 煨肉果9g 煨木香9g 苍术9g 制香附9g 槟榔9g 白芍9g 甘草9g 生姜9g 大枣5个

另:四神丸每晚临睡前用洗盐汤送服四神丸6g

案十二、陆×× 女 40岁

慢性结肠炎病程近2年。腹痛且胀,时有呕恶,低热,大便溏泄,每日2~3次,胁下疼痛,脘腹嘈杂,神疲乏力,舌苔白腻,脉弦细。此肝脾不和,湿热壅滞,方用柴牡四煨汤加减: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煨葛根6g 煨防风6g 煨木香6g 煨肉果6g 苍术9g 厚朴6g 郁金6g 菖蒲6g 白芍6g 甘草4.5g 黄连4.5g 知母6g 藿梗9g

上方服用20余剂,大便溏泄已止,胁痛亦减,低热消失,然有时仍有反复。再以上方去黄连、知母、藿梗,加石榴皮4.5g 诃子4.5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续服14帖。另用酒糟泥糊皮蛋,在火中烤焦,剥壳吃蛋,每日2个,连服1月以资巩固。后竟未发。

案十三、李×× 女 27岁

产后泄泻,延久不愈,医学院诊断为慢性肠炎。用中西药治疗未能止泻,来门诊求治。主诉:腹泻便溏,病程已2年,少腹疼痛。曾服健脾温肾、苦坚收涩之品,未能收效。食少神倦多矢气。舌苔中根腻,小溲带黄。每天鸡鸣即泻,大便有时稀薄,有时洞泄。兼见漏下,每月经净仅5~6天,余时均淋沥不尽,经常注射黄体酮未收效。此脾肾两亏,冲任失调,与龙牡四煨汤。

煨葛根12g 煨防风9g 煨木香9g 煨肉果9g 龙骨12g 生牡蛎30g 杜仲12g 桑寄生12g 续断12g 菟丝子12g 砂仁9g 制半夏9g 苍术9g 厚朴6g

服12帖泻止,纳开,月事淋沥亦愈。嘱服参苓白术散2月,两年夙疾竟告痊愈。观察3个月未见复发。

案十四、李×× 男 成年

患慢性阿米巴痢疾12年不已,历经尝试各种抗生素及抗原虫药未能根治,日渐消瘦,困倦乏力,黎明盗汗,纳欲不振,左腹疼痛,泄泻不止,完谷不化。与四煨汤、硫磺蛋合服,竟渐获痊愈,后观察2年,未曾反复。

煨葛根9g 煨防风9g 煨木香9g 煨肉果9g 百部9g 川黄连4.5g 白芍12g 甘草9g 益智仁9g 大腹皮9g 制附子4.5g 生牡蛎30g(先煎) 白人参9g

硫磺蛋:精制硫磺,每次3g,纳入鸡蛋内,带壳蒸熟,去壳空腹服食,每天1-2个。

以上四例,均以四煨汤为主方,根据不同病情,配以不同方药,均获良好疗效。

案十五、杨×× 男 66岁

1989年1月初诊。原有结核病史。1988年10月开始出现上腹疼痛,有时剧烈。经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B超诊断为胆结石。数日前因过食油腻后疼痛又发,伴有呕吐,大便不实,舌红苔薄腻,脉弦。此乃饮食不节,造成湿热内蕴肝胆,先拟疏肝利胆,清泄湿热为治,用柴牡五金汤加减。处方: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台乌药9g 制香附9g 金钱草30g 海金砂15g(包煎) 鸡内金9g 制厚朴6g 姜半夏9g 陈皮4.5g 茯苓12g 淡竹茹9g 枳壳4.5g 川楝子9g 冬葵子12g 冬瓜子12g 延胡索6g。

除头晕加潼白蒺藜各9g外,其余如上述加减,服用56剂,完全恢复,B超复查结石未见。再服舒肝和络饮以善其后。3年来未再复发。

案十六、黄×× 女 36岁

一诊:右胁胀痛放射至右肩部,食油腻则疼痛加剧已年余。在卢湾区中心医院作胆囊造影,提示为慢性胆囊炎伴胆结石。近1周来疼痛加剧,口苦便干,尿黄,舌苔薄腻,脉弦细。治予疏肝利胆清化湿热,以柴牡五金汤加减。

处方:基本方加生大黄9g。另嘱每天煮雪羹汤代茶。

二诊:服药14帖后,右胁疼痛明显减轻,大便仍不畅。原方加郁李仁9g,7帖。

三诊:胁痛已解,仍予前法。原方去生大黄改制大黄,加香附、乌药各9g。隔日1帖,服2周。嗣后减至每周服2帖。并嘱不时服食雪羹汤以善其后,随访至今,未曾再发。

案十七、周× 女 45岁

患白塞氏病5年余,一直尝用激素治疗,疗效不理想。症为口腔溃疡反复发作,阴部亦有溃疡,牙龈肿痛乍愈乍发,肛门奇痒,足底结节隆起疼痛,不能下地行走。苔净脉细。此阴分伏热,化火内燔,宜与清阴泄热,佐以解毒。

(1)内服方:柴牡七白煎增损。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白薇9g 白芍9g 白芷9g 白僵蚕9g 白蒺藜9g 白癣皮9g 白残花4.5g 玄参9g 知母9g 苍术9g 厚朴6g 生甘草4.5g 连服14帖。(2)外洗方:生百部15g 杏仁15g 黄柏15g 胡黄连15g 防风15g 白芷9g 甘草9g 5帖。布包煎汤浸洗阴部、肛门,1天2次。

二诊:口腔溃疡已敛,阴部溃疡稍减,肛门作痒已愈。苔净,脉弦细。再与通幽泄热,清阴解毒。原方加磁石30g 紫石英24g 青果9g 赤芍9g 桔梗4.5g。服7剂。外洗宗前。

三诊:肛门奇痒未再发,阴部仍有余疮未敛,苔脉同前。因思自得本症以来,溃疡、结节此起彼伏,乍愈乍发,骠悍难治,刻下虽诸症向愈,而除恶务尽。再予内外兼治。原方连服14剂,外洗方5剂。

四诊:口腔溃疡全消,阴部溃疡亦愈,其他症状均未见再发。嘱守原方隔天一剂,连服二月。激素逐渐抽减,强的松从每日3-4片减至0.5-1片,至二月后全部停服。随访二年未见复发。

案十八、包× 男 47岁

1980年9月在瑞金医院确诊为“白塞氏综合征”。唇口及阴部龟头反复出现溃疡。眼珠发胀,视力昏糊。当即予激素治疗,因有不良反应,转求中医。诉因环唇生疳绷紧如茧,张口困难不能进食,目珠胀痛,阴部溃疡,小溲浑赤,大便秘结5日未解。诊见舌质红绛中有裂纹,苔黄,脉来弦数。此心脾郁热内燔,先予通幽解毒主之:

土茯苓30g 忍冬藤30g 连翘9g 白薇9g 生地9g 玄参9g 黄芩9g 枳实9g 生大黄9g(后下) 郁李仁9g 火麻仁9g 玄明粉9g(冲) 生石膏30g(先煎) 升麻6g 厚朴6g。连服7帖

二诊:头2帖毫无动静,仅稍转矢气。第3帖得下宿垢如胶糊状。下后口疳稍减,苔黄化半。去玄明粉,加生牡蛎30g(先煎)、柴胡、丹皮、赤芍、黄柏、白薇、白芷、白僵蚕、白癣皮、白蒺藜各9g 连服10帖。另服六神丸每日30粒。

三诊:因连日畅下,将生大黄改为同煎,再连服10剂。

四诊:黄苔化净,出现玫瑰色鲜绛舌。予前法加减,原方加黄连、山栀、枸杞子、麦冬各9g。另服六神丸每次10粒,一日3次。连服10帖。

五诊:药后唇口疳疮收敛,红肿消退,龟头溃疡愈合。但停药后即大便闭结不通。原方去生军,重用玄参15~30g、生地15~30g,连服2月余,口唇及阴部完全告愈。但宿根未除,次年清明又发,自服前方,仍收到控制疾病,使之逐步缓和之效。后3年每在清明好发期前1月服上药。并嘱常服黑木耳、生梨等滋润养阴之品。后五年期间遂未再发。

按:白塞氏病虽非常见多发病,然临床亦不鲜见。上举案例,均经确诊,因西药对症治疗效不应手,方请先生予诊。柴牡七白煎之柴胡牡蛎宣畅气血,“土、忍、翘、薇”通幽泄热,为正本清源之图。七白参差使用,以防腐收敛,控制病变之蔓廷。可用以却病,亦可用之预防复发。取药平淡,用药清灵,无苦寒伤中之弊,亦稳中取胜之道也。

案十九、陆×× 男 45岁

1985年12月4日初诊。口腔反复溃疡七八年,近来舌体,口腔粘膜经常溃破,色红中黄而凹陷,牙痛甚至影响咀嚼食物,大便不畅,溲赤,舌红边有破剥,脉弦数。心脾郁热,胃火上逆。先拟柴牡七白煎合竹叶石膏汤加减,清泄郁热。

白蒺藜9g 白薇9g 白蔹9g 白芷6g 白僵蚕6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生地12g 淡竹叶9g 生石膏24g(先煎) 黑山栀9g 茯苓9g 甘草4.5g 木通4.5g 泽泻9g。服3帖

二诊:服药后舌体及口腔溃疡和牙痛都有减退,大便已通,但夜寐不酣,舌红,脉仍弦数。再按上方加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服7帖

三诊:舌体及口腔溃疡均已消退,疮面已愈合,牙痛已除,夜寐稍安。再按原法续进,以资巩固。上方去石膏、木通,再服十剂。此后至今未再复发。

案二十、蒋× 女 17岁

患全身性红斑狼疮2年,心、肝、脾、肾均有不同程度损害,长期应用大剂量地塞米松治疗,激素撤减困难。面如满月,颞颐痤疮累累,毛发稀疏,身热颧红,肝区胀痛,四肢关节红肿痛楚。舌质红、苔薄白、脉弦。证属肝郁凝瘀成毒,阴虚火旺营热。先生予疏肝和络、清化解毒之剂;重用土茯苓、忍冬藤各30g 连翘、白薇各9g。连服2月后,诸恙渐平。追踪1年症情稳定。

案二十一、徐×× 女 45岁

1976年8月11日初诊。诉患“类风关”已逾年。经西药治疗症状可缓解,然停药即复,转求中医。症见指关节略变形,膝、踝关节游走性疼痛,面目虚浮,纳可,寐差,脉细缓。先生以止痛解毒、祛风胜湿合养心安神为方: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制川乌、生甘草、独活、秦艽、防风、防己各9g 淮小麦24g,大枣3枚。14帖后,关节疼痛大安,面浮减,寐亦转佳。前后服药二月有奇,诸症霍除。

案二十二、许×× 男 38岁

1979年冬因腰酸乏力而就医。尿常规检得蛋白质(+++),颗粒管型2~3/Hp,红细胞少量;血尿素氮15.4mmol/L(44mg%)。住某医院治疗数月,症状无好转,蛋白尿(+~++),24小时尿蛋白定量568毫g。患者拒绝接受激素治疗而自动出院。转请先生诊治时,形体消瘦,面色少华,神疲头晕,腰膂酸楚,腿膝无力,纳谷欠馨,小溲清长多泡沫,腑行欠畅。苔薄舌质淡,脉来濡缓。夫腰为肾之外腑,肾乃封藏之本;筋为肝之余,肝乃罢极之本,肝肾两亏,邪浊羁留,精微流失,无以营筋养络。治拟强肾泄浊法。方用桑寄生20g 续断15g 狗脊15g 鹿含草30g 生黄芪30g 煅牡蛎30g 柴胡9g 枳实12g。进药7剂,诸恙渐减。尿常规:蛋白质(+),余阴性。守方1个月,尿蛋白由少量转阴,腰酸明显好转,纳便自调,精神渐振,已能站立售货半天工作。如法调治,随访迄今,已恢复全日工作多年。

案二十三、张× 男 66岁 退休教师

罹糖尿病4年有余,业经饮食控制,口服D860降糖治疗有效。后因药源紧张,无法坚持常规治疗,遂见消谷善饥,多饮多尿,头晕足软蜂起。检得空腹血糖13.3mmol/L(248mg%),尿糖(++~+++),尿醋酮弱阳性。患者形肥体硕,舌苔薄腻,舌质偏红,脉来弦缓。先生认为消渴之症,虽有上、中、下三消之异,但总是糖代谢功能之紊乱,其本则一也。故对此病恒于对症施治中加“苍玄芝茧”以祛湿泄热,敛阴潜阳,颇收桴鼓之效。本例方用苍术30g 玄参15g 黑芝麻12g(碾末冲服) 茧壳6g 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生黄芪30g 黄精12g 天花粉30g 地骨皮12g。4帖药后,餐后2小时尿糖为(+),空腹血糖9.9mmol/L(180毫g%),三多症状显著减轻。续拟原方加党参15g,共10剂。药竟,尿糖每日空腹及餐后共测4次,均为阴性,空腹血糖7.2mmol/L(130mg%),诸恙悉平,纳便自调。单纯中药治疗,随访多年,血、尿糖量均在正常范围。

案二十四、朱×× 女 45岁

苦失眠10余年,常服安眠药而寐终不安。头痛卓卓然,日服镇痛片而疼痛不解。反复感冒,月无数日安适,汗之而表气愈虚,清之则里真益怯。向有胃下垂,纳谷久虚,脘痛时作,攻补俱不得。虚阳上亢,躁难自安;营卫失和,洒淅形寒,口燥咽前,厌恶凉饮。有表不敢表,惧重虚其表;有热不敢清,恐愈寒其中;温卫解肌,原是正治之法,又恐触犯咽痛,处方下药每有顾此失彼之虞。综观全局,权衡得失,其总是阳浮于上,阴虚于下,营卫不和,气血舛乱之象。治病必求其本,循此施治,持之以恒,日久当有弋获。遂予加减潜阳宁神煎14剂,以资观察。

制附子9g 灵磁石30g(先煎) 酸枣仁12g 生龙骨、牡蛎各30g(先煎) 紫石英15g(先煎) 远志9g 夜交藤15g 合欢皮12g 知母9g 甘草9g 川芎6g 白芍9g 枸杞子12g 潼沙苑12g 白芷9g 明天麻6g。

守方至42帖,诸恙大减,西药镇痛片由4~5片/日递减为1片/日,乃至难得头痛时偶服之。躁热自汗如雨现象消失,夜寐自安,已摒弃安眠西药。纳谷尚差,但精神渐振,已能处理繁忙公务而无倦容。续进前方加减,共70剂,胃纳日馨,诸症霍然,前后判若两人。

案二十五、詹× 女 30岁

17岁始即有嗜眠,家居做女儿时时常昏昏睡去不能自支,然心中明白,能闻别人讲话,但无法自醒。19岁结婚,翌年娩第一胎男婴后月经一直未转,但续而孕育。近三年来,睡意益浓,记忆力减退,无论行、立、坐、卧均可有发作性睡眠,先感头昏头痛、眼睑沉重,旋即沉沉睡去,不闻鼎沸人声,每日发作10余次,每次约20分钟许,但夜间仍能睡足8小时,而梦多纷纭。纳便如常,苔白,脉缓。久用强脑益智开窍之剂罔效。治疗之对策,正治不已则从治。窃思发作性嗜眠,似乎神志不足,但夜寐多梦,仍是神不守舍,治当潜阳宁神。

制附子9g 灵磁石30g(先煎) 酸枣仁9g 生龙骨、牡蛎各30g(先煎) 夜交藤9g 合欢皮10g 制半夏9g 北秫米15g 茯神9g。

投药10帖,夜梦好转,白日睡眠发作减少。如法调治半载,经闭12年后第一次复潮,且逐月有汛。发作性嗜眠基本告愈。

医话

一、养生说

在我国古代医学文献中,经常谈到“养生”之道。在我国最早的医学经典----《黄帝内经》里,叫做道生,亦有人把它叫做“摄生”、 “养性”。大致的内容:一是预防疾病,二是保障健康,三是延年益寿。

生存与死亡,健康与疾病,衰老与寿考,是表现机体的发展过程。

生存与死亡

任何一种生物,它的生存都具有两种基本要求:一是把外界摄入的养料与空气变化为能,以维持生命之延续;一是使用生殖能力,把历代遗传得来的“基因”,一代一代繁衍下去。历史实践告诉我们: “适者方能生存”,说明生存是要有条件的。 “有生必有死”,说明“永生”是不存在的。

生存是有条件的。《黄帝内经》说“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提示人们离开不了自然界的输入和食物养料的供应,没有它就不能生存。《内经》又说: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它提出生命的延续,是有限度的,即使超越了百岁大关,还是要去的, “永恒不死”是不可能的。有生必有死,这是自然界不可抗拒的规律。但是讲究养生之道,来延长寿命却是可能的。

疾病与健康

“疾”从外得,如矢之中人, “病”由内生,如丙之内燃(丙即火也)。患苦为疾,疾甚为病,疾病的含义大致相似,总是人体违和的一种不健康现象。所以疾病两字常常联在一起。

健康两字,也是常常联在一起,实际的含义则稍有出入。《辞源》精力强壮曰“健”,《易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辞源》“康”,乐也。《诗经》“无已太康”。从字义上看,可以理解“健” 是体格的强壮, “康”是精神的愉快。健而不康,康而不健,都是美中不足。同样理解,有病的人,必然影响健康,但健康的人,未必不生疾病。因此预防疾病,即所以保障健康,也只有保持健康,才能预防疾病,这里面,也有密切的因果关系。

我国古代医学,很早就有“预防疾病”的思想。现在节录数则如下:

《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论》:“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黄帝内经灵枢·顺逆篇》:“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

“预防为主”的思想,不但贯穿在早期的医学体系里,即非医学的书籍中,也具有这种思想。

《管子》:“惟有道者,能避患于无形,故祸不萌。”

《淮南子》:“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圣人者,常治无患之患,故无患也。”

这种思想,发展到汉朝张仲景,就应用到临床方面。他在《金匮要略》第一卷里就说: “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 “中工不晓相传,见肝之病,不解实脾,惟治肝也”。后人根据这个原理,从整体出发,预测疾病的发展趋向,产生了非针对性的“隔二隔三治法”,如“肝病实脾,脾病治肝”,都是从预先估计疾病之影响,而提前做好预防性治疗的。这里牵涉到疾病发生、发展的因果规律,也就是疾病和健康的相互关系。

疾病是人体对致病因子所起之反应,这种复杂的反应形式,既包含了病邪的入侵,也体味到这是正气的防御手段。这里面既有疾病的特点,还有个体的特点。

我们古代医学,限于时代文化的限制,把一切致病因素,包括自然的气候变化,微生物的感染,以及物理的刺激,都归纳为外来之“邪”,由于饮食不当,起居失常,精神不安等因素,归纳为内因之“邪”,甚至把内外因素所引起机体反应的病理产物(如痰饮瘀滞等),也说成是一种害正之邪。治疗疾病,一种是祛除外来致病因子,一种是调整因抗邪而引起之内部紊乱,一种是采取针对性的祛邪手段,一种是激发机体的防御功能,从而提高人体固有的“自然疗能”。人们若能够掌握疾病因果规律,对于保障健康是有好处的。

怠逸与锻炼

人生活在自然环境里,也生活在社会环境里,讲究养生,当然不能不涉及外在环境,因此我国古代养生家,就提出了二种不同的看法。

《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曰: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生气通天论》又说: “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勿之能害。”

古人认为一切致病因之,是外在的“入侵者”,这是外因。外因的所以能植入,是由于正气内祛的缘故,所以又说“邪之所凑,皆其气之虚”,它不否认外来致病因子是发病的根源,但它更强调内因是根据,外因是条件,外因是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的。这种逻辑原是对的,但是把内因的加强,寄托在清静恬淡的修养方法上,那就不可靠了。

恰恰相反,许多有实践经验的医家,就不同意这种消极的修养方法。他们认为一味顺应自然迥避虚邪,永远是处于被动地位。 “御邪有道,虚静为保”,实际也并不保险。生命的存在,是斗出来的,不是保出来的。汉朝华陀对他的学生吴普说: “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谷气全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如户枢,终不朽也。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俯腰体、动彻关节以求难老。我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然汗出,身体轻便。”他的学生照此实行,老而弥健,百疾不生。这正是积极有为的养生方法。比那老庄之学,专门讲究“清静无为”要高明得多了。至若一味地放松形体,精神懈怠,贪图安逸,以为不参加一切劳动和活动,不消耗一点体力就是“清静无为”,那就非但不能养生,反足以有碍养生了。

补养与通利

冬天到了,及时进补, “向健康投资”嘛!听来很顺耳,至于该补不该补,补些什么?怎样补法,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

祖国医学认为疾病是人体和一切致病因子作斗争的产物。中医的术语叫做“邪正相搏,病由以生”。针对外来致病因子,包括微生物的感染、自然界气候的变化……中医有一套“祛邪疗法"。针对机体内部的紊乱,中医也有一套“本体疗法”。其中包括增强体力的强壮疗法,排除障碍的通利疗法,调节偏胜的平衡方法。 “补法”只是强壮疗法中的一个环节。补些什么?中医又是利用阴阳学说来加以发挥。阴代表一切客观存在的物质,阳代表一切功能上的表现。阳以阴为体,阴以阳为用。所以一切物资缺少都曰阴虚,一切功能衰弱皆是阳虚。物质潴留丧失利用价值名曰阴滞。功能异常亢进则名曰阳亢。补法分滋阴和扶阳两大类。补充机体需要的物质名曰滋阴。例如补血养营生津增液填精充髓等方法都属之,欲言增资是也。振奋机体各种衰弱的机能名曰扶阳。例如益气强神补气轻身健脾强筋骨等皆属之,俗谓之“蓄能”是也。阴阳是相对的,阳太旺则阴消,阴太盛则阳困。所以阴虚之人不应扶阳,阳衰之人不合滋阴。如果补错了,非惟无益,而又害之。

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张子和,主张药以治病,病去而虚者,谷肉果菜食养尽之。他反对盲目进补,开后世“药补不如食补”的先声。这虽然有一些偏见,但针对病态社会的乱吃补药,也不失为一种“箴言”。

补养的反面,就是通利。以通利为手段,从而消除疾病,保障健康。抱这种主张的医家,也不在少数。他们以为疾病是一种障碍,堵塞了自然疗能的道路。气血流畅,内外通达,是生存的主要条件。一个人几天不大便,就会浑身不舒服,几小时的小便不通,就使你胀满难忍。说明在人体上任何区域任何通道,一旦发生了障碍,就会带来灾害,形成疾病。正常人的生理,原是建筑在不断新陈代谢的基础上。人体一旦罹了疾病,人体与疾病抗争的战斗的体系,迫使新陈代谢的工作大大增加,同时代谢功能所产生的老废产物,也大大的积累。这种代谢的产物,如果不能及时排除,就成为抗战中的“绊脚石”。毫无疑问,这种自己制造出来的病理产物,增加了机体的负担,产生新的致病因子。这是指一种比较急性的疾病而言。至于老年人或久病的人,身体里的废料日渐累积,日子一久不但可以促进衰老,也可以成为“死亡之阶”。

补养疗法与通利疗法,原是一种相互影响的治疗原则。中医应用滋阴扶阳等强壮疗法,来应付许多衰弱的病人、久治不愈的病人以及一切退行性病变的病人,的确有出色的表现。但是没有明显的亏虚,滥用乱用补药,也是非常有害的。通利疗法的主要目的在于排除机体的一切障碍。凡是胃肠道有湿浊积滞或异物逗留者,呼吸道有分泌物停留者,循环系统有蓄血凝瘀者,膀胱蓄水、淋巴液潴留、脏腑有症结存在者,中医应用消导行滞、豁痰涤饮、活血化瘀、祛湿泄浊、破结通经等方法,目的都在于排除障碍,恢复自然疗能,当然是有的放矢。但身体虚弱不任攻伐,而滥用通利之法,也是容易偾事的。所以古人说: “毋实实,毋虚虚,绝人长命”,这是一种持平之论。

偏颇和平衡

偏中之两旁曰偏,故侧重一面曰偏。颇:不平也,偏向一边曰偏颇。

平:均也、齐一也,无高下曰平,如水平、地平是也。

衡:所以称物轻重曰衡,如天平之属。防止偏颇,保持平衡,在中医治疗法则中,始终占重要的位置。这种平衡观点,在对待养生之道方面,也有很大的影响。

人体生理功能的相对稳定,是维持生命的重要条件,体温、血压、脉搏、血液酸碱度、血糖浓度等等,都得保持在正常的范围里。偏离这个水平,就是病态。偏颇太甚者,可因此而致死亡。生理学告诉我们,人们的机体在生活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追求平衡,这种平衡是建立在相互对立统一的基础上。如物质的同化和异化,神经的兴奋和抑制,肌肉的收缩和舒张、血流方面存在着推力和阻力、体温的产生和放散、血液的凝固与抗凝固、免疫反应中之抗原与抗体、激素之间的相互拮抗与相互抑制……等等。没有一个器官,没有一种过程不是矛盾的对立,既有斗争,又有统一,由此推动事物的变化与运动。并且由此而保持了相对的平衡。不难理解,正常人的生活,原是相对地宁静的,疾病把人体的功能和体液扰乱了。这种被扰乱的功能与体液,它的表现不是太过就是不及。不管疾病的来源是什么,这种异常的功能,总得要矫正。

祖国医学在这个问题上,仍然应用“阴阳学说”来表达自己的观点。《黄帝内经·生气通天论》说: “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故阳强不能密阴气乃绝。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中医经常用阴阳两字来引证人体内在的矛盾的斗争的动态,并以此来指导治疗。阴代表物质,阳代表功能,物质以平为度,并非多多益善。功能以秘为贵,大忌兴奋暴露。以此为养身准则亦然。它们认为营养物质固然是需要的,但只令适用,便是够了。营养不足,固然是病,营养过剩,同样也是病。功能的发挥是有目的性的,该用则用,大忌机能妄用。所以功能衰退是病,功能亢进也是病。推而广之,人类的生活习惯思想行动,都受这条准则的约束。例如物质缺少而功能亢进,名曰阴虚阳旺。机能亢进,促令物资消耗,名曰阳旺阴虚。体内废料过剩,阻碍了功能的发挥,名曰湿盛阳困。功能衰退而致水湿潴留,名曰阳衰阴盛。这种术语,都是从临床实践中体会得到的。至于有关生活方面如饥饱劳逸都要恰到好处,不及是病,太过也是病。都要以平为度,勿令偏颇为患。

药石与食饵

“药”,治病草也。凡物之可以治病者皆谓之药。古以草木虫石谷为五药。俗省写为药字。

“石”,砭石也,古人磨石成针,或以之放血,或以之刺激而治病也。药石二字连在一起,言治病之工具,包括药物的药理作用和砭石的物理作用,以之来治病也。

“食”,所以养口腹之物皆曰食。

“饵”,粉饼也。凡病人所食之滋养品统名食饵。药石为治病之工具,食饵为营养之物资。古人治病,或者以药石来治疗,或者以食饵来调理。前者为药物疗法,后者为食养疗法,两者相辅为用固不可偏废。后人治病侧重于药石,而忽略于食疗,此风古已有之,于今为烈。

有病之人,寻医求药,几乎成为常规,甚至稍稍有一些不适,就大张旗鼓,选医择药,好象非此不足以愈病。其实人类机体、自有其疗病功能。求药愈勤,自然疗能的作用愈益低落,甚至造成任何小病都非得依赖药物不可,这种消极因素,我国古代学者早已悬为禁例。唐·孙思邈《千金方·食治方论第一》说: “仲景曰,人体平和,惟须好将养,勿妄服药,药势偏有所助,令人脏气不平,易受外患”。扁鹊曰: “人之所依者形也,乱于和气者病也,理于烦毒者药也,济命扶危者医也。安身之本资于食,救疾之速凭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在,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他又说: “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药性刚烈,犹如御兵,兵之猛暴,岂容妄发,发用乖宜,损伤处众,药之投疾,殃滥亦然。”《黄帝内经·五常政大论》很早就对药石和食饵的关系,有了明确的指示。它说: “病有久新,方有大小,有毒无毒,固宜常制矣。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无使过之,伤其正也。”说明我国古代先哲,对于用药治病,有一个常制。不是有病就得吃药,吃药也有一个制度,它和食疗的关系经常互为表里。今人只重药疗,不讲食宜,显然给人们带来了不良的影响。这是值得令人深思的。古医籍中有关膳食方面的格言很多,如《千金方》说: “善养性者,先饥而食,先渴而饮,食欲数而少,不欲频而多,常欲令饱中饥,饥中饱耳。”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说: “饮食自适者,即胃喜为补”等,均有深意,亦可参考。

二、为医说

为医之道,修身、立德,治学,各有宗奉。今撷取先生日常有关论说数则,以窥先生为医宗旨及治学观点之一斑。

医乃仁术 为医首重立德

医者之对象为患者。患者对医者之要求一为医术高超,二为态度和蔼。庄子曰: “医者,道之脉,仁之源也。”自古即知医乃仁术,是故为医须德术并重。所谓“医无术不行,术无道不久。”此道者,即若孙真人所言之“先发大兹恻隐之心,哲愿普救含灵之苦”,亦即救死扶伤之意。此即吾侪所当奉之宗旨。以斯为本,以区别于挟仁术而唯名利是图者也。

[按]医者首重立德。先生每以谆谆训导门人,自身益奉为圭臬而遵行不息也。

撷长修短 不囿门户之见

自古以来,中医流派众多,然均各是其是而各非是非,能博采众长,兼收并蓄者鲜。而诸门人亦多从师说,以师所是为是,师所非为非,此诚中医学发展之一憾。荀子对战国时期诸子蜂起尝评价谓: “诸子皆有所见。亦皆有所蔽。”中医之门户之见又何独不然?故今之欲工医者,恒宜求证于实践,凡验证有效者方可以为是。国内名家亦皆出之于实践,固未可厚非。吾人但当求同存异,撷其长而修其短。若独守师说而轻视诸贤者,是自绝于真理。苛党同伐异,徒从感情出发者,品斯下矣。

学医习典 求真不若求善

业医自然要钻研医学典籍。然医药典籍每多文词古奥。于学习、理解、注释时,间或有“宁善而不真”而“毋真而不善”者。此“真”,泥于原文而学骥也,“善”者、重于临床而切实也。即以《内经上古天真论篇》。中之真人之释为例,现今均认可为“懂得养生之道的四个不同层次(真、至、圣、贤)的人中之一种,即掌握天地阴阳变化规律,善于保全精气、神的养生水平最高的一种人”。然此释即“善而不真”。盖《内经》之成书,其观点多有与道家相合者,这已被众多学者所认同,无庸赘述。有人甚至认为《黄帝内经》基本上是道家学说在医学界的应用和发展。而“真人”之意,在道家系指“修行得道之人”。设若以此解释《内经》中之“真人”,真则真矣,能谓善乎?故曰或当“宁善而不真”。

[按]“真人”之解,存疑当已不多。然以上两种解释,在50年代初编写某一教材之《内经讲义》时,即曾有过激烈的争议。笔者以为,“宁善而不真”符合有破有立才有发展的精神。如清·喻嘉言之《秋燥率》与“清燥救肺汤”,因其符合临床实际,已被后世所认可,是对疾病及季节淫邪理论的一种发展。但此说无疑是对《内经》中“秋伤于湿,上逆而咳”“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之经文的否定。古云“从善如流”,日常事亦须如此,况关于人命之医术呢?虽为经典,辗转几千年,亦难免有误,因此才有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否则,求真而不求善,不惟理解医典,即使是运用他人之经验以应诊时,恐也难逃胶柱鼓瑟之嫌的。

遣方用药 贵在左右逢源

先生治疗呼吸系统疾病赏用二麻四仁汤。合欢皮、苍术、厚朴为其常加药物。尝有门人请益,谓合欢皮乃安神药,苍术、厚朴为调理胃肠药,缘何肺系疾病寐安纳佳者亦每加用之耶?先生释疑曰:

肺系疾病加用合欢皮,其因在于合欢皮能够抗肺部感染。此于前人书中早有记载,唯非一般所习知。《备急千金要方》上说,合欢皮一味,称之为黄昏汤,可治肺痈吐血。该药和血止痛抗感染,临床用之治肺痈有特效。故肺系疾患,不管能寐与否均加之,此谓之用意双关。张仲景《伤寒论》中说:“喘家作,桂枝汤加厚朴、杏子佳。”以厚朴、杏仁相伍,既可降肺逆,又可开肺郁。而苍、朴又可兼护消化道,培土以生金,此即纳佳用,朴之用意所在。要在临床中做到善于用药,就得善于顾此及彼,所谓触类旁通、左右逢源,一石投两鸟是也。

[按]欲求临症遣方用药得心应手,必须对药物之性能功效广泛全面了解。那样,虽然看起来某些药物的用法似乎仅出一己之意,而古意实在已包含其中。园机活法,全在于知识之广博,敢不孜孜以求乎。

行医唯实 知常才能达变

“理论多落后于实践,吾等只可修正理论以说明事实,而决不可修改事实以迁就理论。”此乃余之座右铭。倘于总结疗效时,治愈则收录,不愈者则删去,虽统计起来疗效极佳,然重复之结果便可想而知。而若经不起重复,则其存在价值安在?究其因,未唯实也。

中医能流传繁衍至今,其中虽有许多道理尚难阐明,然俗语云:“不管白猫黑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病愈而理未明,可以留给后人通过实践再不断升华,探明奥秘,不可以“经验”、“偶合”加以贬低甚至抹杀,而应注重实效。为医求学,自须虚怀若谷,然亦并非良莠不分一应兼容,而是择其善者习之。其法可概括为一听、二看、三想、四动手。听其言:在理否?观其行:有效否?想一想:有效之因何在?而后再经亲手验证。若此四环皆通,则此学说或经验便为确实可信。只有能够指导实践的理论才是有价值的理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研究中医自亦然如此。

中医治疗水平之提高,关键在于唯物辨证。此“物”,乃验方达药也。而验方达药,无疑从前人之实践中来,然后在千百次实践的基础上将之上升到“理”“法”的高度,而后又以此作为再实践时之指导,并在不断实践中修正理法。如此反复循环,水平自可提高,而中医理法方药之系统自亦能不断完善。

在现有的“理”“法”指导下去运用常规的验方达药,此为知常。然方药固有定式,却非一成不变,于临症时根据病情具体变化选择用药,而不是按图索骥,此即为达变,亦即辨证而施治也。以余所宗之“解郁通障”治则为例,亦即从知常达变而来,系针对现实的人,从整体角度予以调理。须知各种医疗方法学术观点之形成,无不与为医者所处之时代、环境密切相关。倘金元时期没有民众之食不果腹、颠沛流离,便不可能产生东垣之脾胃学说。而今之民众,大多非营养之不足而是营养之过剩。特别是小儿,至多是娇生惯养而吸收不佳致机体抵抗力之不足,亦即抗力之障碍。障碍者,郁滞也。郁滞不流通自须解郁通障。

郁滞之部位不同,所用之方自亦有别。如脑子里有郁,不管是积液、血肿、肿瘤,以柴牡三角汤加对症药主之;胸膈呼吸系统以二麻四仁汤为基本方;心血管疾病以风心保安汤、舒冠顺气汤为基本方;肝胆系统或整体之障碍,则应之以疏肝和络饮。总而言之,生机之要点在于气血运行通达无碍。故余主张以通为用,以祛障为手段,调和为目的。此即常用以上几张方子之因由。或有人讥为不知变化,实不知古人以方应病者早亦有之。只要掌握病机分类,用之自无大错。如气虚之四君汤,血虚之四物汤,依据病机分类,有其病机即用其药,方子大同小异又何需惊诧?处方给人服用,服后舒适便中契机。只要胸中有大局,掌握整体观,而又注意辨证论治,亦即知常而达变,自然得心应手。当然,以之为基础之验方达药则非长期积累不能有成了。

验方

一、舒冠顺气汤

柴胡6g 桂枝9g 香附12g 乌药12g 桃仁9g 红花9g 生龙骨、生牡蛎各30g 丹参12g 白薇9g 赤芍9g 甘草6g

方解:柴胡与桂枝同用,一以舒畅气机,一以温通血脉;以香附、乌药之调气,桃仁、红花之活血,合为疏通气血之要药。冠心病患者多有阳浮、失眠诸症,故用龙牡以潜之,则柴胡、桂枝升动之性可戢;加丹参、白薇、赤芍、甘草之清血解热,滋补缓急,对阴虚有热之人亦可施之而无忌。

此方与其他治疗冠心方剂相比,较为注意理气,但又不过分使用芳香刚烈之品,所以药性较为柔和,在发病前后之稳定阶段,尤为相宜。如患者并无凝瘀不化之象,不必用大量破血化瘀药,毋使诛伐太过,使虚者益虚。

辨证加减

(1) 心绞痛:加延胡索9g 川楝子肉6g,以理气止痛,疏肝泄热;痛甚加制乳香没药各9g或加制川乌4.5g;

(2) 心区如压,肺气不伸:加青皮6g 佛手片6g 九香虫9g 郁金9g 以行气消痰,散瘀止痛;

(3) 面青唇白,脉迟自汗:加制川附子6g 红参6g;

(4) 面赤脉数、溲黄:加黄连6g 黄芩9g;阴虚不足,酌加黄精、玉竹、首乌等;

(5) 阳虚恶寒:酌加鹿角霜、黄芪、党参等。

二、风心保安汤

当归9g 白芍(或赤芍)9g 蜜炙麻黄4.5g 桂枝6g 丹参12g 桃仁、杏仁各9g 远志4.5g 枣仁12g 磁石30g 茯苓(神)12g

方解:本方较舒冠顺气汤少香附、乌药等理气之品,但增加了当归、麻黄,反映了风心治血及重视肺循环的本义。当归主血分之病,成无己《注解伤寒论·辨厥阴病脉证》当归四逆汤方解中说:“诸血者,皆属心。通脉者,必先补心益血,苦先入心,故张仲景治手足厥寒,脉细欲绝者,用当归之苦,以助心血。”本方当归通脉,为血中之气药;白芍镇痉止痛,功能缓急。归芍同用,活血调血,镇痉缓痛,对风心之血行不利有良好作用。麻黄,大剂量对心脏有抑制作用,小剂量对呼吸功能有刺激加强作用,为开提肺郁、宣畅气血之要药。中药麻黄不同于麻黄素,前者为全成分,后者为人工提炼成分。麻黄素应用过频有害心脏,故为心脏之禁药。而平时所用带节麻黄,包含麻黄素与异麻黄素两种作用相反的成分,故临床小剂量应用,不会中毒,蜜炙后更为安全。风心病肺部郁血造成心脏排出障碍,以麻黄开提肺气,加强呼吸作用,与桂枝相配,就有宣肺和营之功,有较强针对性。桂枝为芳香健胃、兴奋活血药,功能解肌和营,有宣通循环障碍,强心利尿之功。佐麻黄走肺脏,佐丹参走心脏,起到调和血脉、强心温肺之用。丹参功兼四物,合麻、桂入肺散血通郁。桃仁镇咳通络,能破症结,通大便,除郁血,合丹参活血祛瘀,相辅相成。配润肺通肠止咳之杏仁,有消除瘀血、镇咳祛痰的功效。磁石镇静补血,能监制麻、桂之兴奋,而保留其宣肺和血之功。远志、枣仁诸药入血通络,入肺解郁,入脑安神,配茯苓(神)补心安神,可治心悸亢进。

总之,风湿性心脏病肺循环障碍,关键是郁血痞塞不利,治法须强调“以通为补”,故当归、白芍活血缓痛;麻黄开肺去壅,桂枝调和营卫;丹参、桃仁破结化痰而祛瘀;枣仁、远志强心安神;磁石、茯苓(神)镇静平逆。比之人参养营汤、人参归脾丸、炙甘草汤、加减复脉汤、济生肾气丸之近期疗效,有过之而无不及。

辨证加减

(1) 咳嗽:加百部9g 紫菀9g 车前草15g。

(2) 发绀:加红花6g。

(3) 心悸多汗:加生龙骨、生牡蛎各30g 柏子仁9g。

(4) 心区痛、胸闷:加香附9g 乌药9g 苏子9g 制半夏9g。

(5) 纳呆加苍术9g 川厚朴9g。

(6) 失眠:加夜交藤9g 合欢皮12g 生龙骨30g 生牡蛎30g。

(7) 痰多易咯:加制半夏6g 陈皮6g。(8)痰粘不易咯:加冬瓜子12g 瓜蒌皮9g。

三、三子麻部汤

炙麻黄6~9g 杏仁9g 桃仁9g 苏子9g 葶苈子9g 冬瓜子12g 旋覆花9g 代赭石15g 海浮石15g 磁石30g 炒枣仁12g 远志6g 蒸百部12g 车前草24~30g 化橘红6g 生甘草3~6g

方解:麻黄宣肺平喘,凡心肺痰气壅遏者多用之。先生常与麻黄根同用,治疗慢支、哮喘、肺气肿等呼吸系统疾病,一开一合,有调节肺气之功效。麻黄根还能缓解麻黄的副作用,这是在古人认识基础上的发展,经上海市第一结核病医院长期使用,确有较好效果。详见第三章《哮喘证治》篇。

方中杏仁降气之上逆,桃仁化血之凝瘀,两仁并用有止咳平喘之功。葶苈子泻肺中之水气以定喘行水,对肺水肿者极为合拍。动物实验表明,葶苈子能增强心脏收缩功能,所以用于本病更为有利。苏子温肺下气开痰,冬瓜子清肺化痰排脓,两者合用对肺气壅塞痰涎不利者有良效。

本方意宗《韩氏医通》三子养亲汤而不用莱菔子,因其无积;不用白芥子,因其痰非寒饮,不在皮里膜外。改用葶、苏、冬三子,对肺心病更为合拍。

此外,旋覆花、代赭石降气并治痰涎粘阻;磁石、枣仁、远志,镇静强心并化痰;百部、橘红为化痰镇咳之良药;车前草既能镇咳,又能排痰并能利水;加海浮石润燥化痰,溶解粘液;甘草调和诸药,润肺镇咳。合而成方,既有宣肺化痰之功,又有强心利尿作用,适当加减,奏效自捷。

辨证加减:

(1) 发热、痰浓、痰黄:加山海螺24g 蒲公英9g 银花12g 忍冬藤24g;甚者加鱼腥草15g 败酱草15g;退热加白薇9g 柴胡9g 黄芩9g。

(2) 伴高血压、喘汗不得寐:加麻黄根(与麻黄等量)。

(3) 伴肺气梗塞:加重桃仁至15g 冬瓜仁5g,加枳壳6g 苦桔梗4.5g 郁李仁9g 瓜蒌仁9g。

(4) 伴肺郁血肿大:加柴胡9g 生牡蛎30g 赤芍9g 郁金9g。

(5) 支气管痉挛,影响排痰时须用解痉药,麻黄改浙贝母15g,酌加干地龙9g 玉蝴蝶6g。(6)粘液分泌(痰粘不利):加紫菀9g 白前9g 南沙参12g 白果(打)9g或象贝母9g 前胡6g。

(7) 痰涎阻塞气机,时时欲厥,又不能作手术者:加猴枣散0.6g 竹沥30ml 姜汁少许冲服。

(8) 心力不振、虚气上逆、时时欲脱者:加人参9g 蛤蚧尾4.5g 黑锡丹(包煎)9g。

(9) 阳虚汗出发冷者:加制附片9g以护其阳。

至于痰的辨证用药,除上述及一般寒热虚实的加减用药之外,浆液性痰加小蓟12g 茅根30g 米仁15g(多见肺水肿肺郁血);老痰粘滞如絮, 咯之不利,加海蛤粉12g 瓜蒌12g 瓦楞子12g;痰涎壅盛、大便闭结、内热口渴,加礞石滚痰丸、竹沥达痰丸适量包煎。

四、舒肝和络饮

治疗作用:舒肝和络

适应范围:气机不畅、血行不利、消化障碍、湿热郁滞。

方药组成:柴胡9~12g 生牡蛎(先煎)30~40g 香附、乌药、白芍、当归、郁金、苍术、丝瓜络各9g 厚朴、枳壳、广木香各6g 冬瓜子12g

方解:柴胡疏肝解郁、和解表里、祛瘀泄热,牡蛎化痰软坚、清热除湿。二药同用,升中有降,既有舒肝开郁、化瘀解凝、软坚利水作用,又有泄浊排毒、推陈致新作用,为本方主药。香附、乌药、木香调气活血、疏肝和胃、顺气消痞。白芍、当归、郁金养血柔肝、活血解凝、利胆泄热。苍术、厚朴、枳壳温中燥湿、宽胸利膈、散满行滞。丝瓜络、冬瓜子通经利尿、健脾渗湿、泄浊解毒。

近年来,在临床中常去木香、枳壳之辛燥,代之以石菖蒲,以其排气而不耗血,去当归、白芍,代之以夜交藤、合欢皮,取其和血安神,而又能解毒止痛。并去丝瓜络、冬瓜子,以其质轻容积大故避而不用。本方旨在舒肝、法在通利,凡是气机不畅、血行不利、消化障碍的肝炎病人,都有广泛的应用价值。

五、强肾泄浊煎

桑寄生12g 续断12g 狗脊12g 鹿含草12g 土茯苓30~60g 忍冬藤24~40g 连翘9~12g 白薇9~12g

方解:先生认为肾病而伴有肾功能不足者,不能一味蛮补,亦不能峻利。他之所以赏用桑寄生、续断、狗脊、鹿含草,是认为此不仅是风湿腰痛药,其实也是强壮肾功能的有效药。四味合用,能守能通,有寓通于补之意,临床收效甚捷。或问补肾强肾何以不用杜仲?先生说:“杜仲守而不走,有固缩小便作用,但不利于泄浊。如果肾虚而小溲清长者,则杜仲自当入选。有的还可加入破故纸、潼沙苑、山药、山萸肉之属,不可拘泥。”

清热解毒药,一般常用三黄(黄芩、黄连、黄柏),而先生则认为三黄苦寒直折,久服败胃,有利亦有弊。而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能清热解毒而又无寒中碍胃之弊。方书谓土茯苓、忍冬藤善解金石之毒。现代医学认为土茯苓不但解病毒等“有机之邪”,对滥用、久用化学药物者,又有解毒辟秽之功。凡久服激素化学药品的患者,辄取此类药,有抑制变态反应之能。如有新感染,则蒲公英、虎杖皆可予投。

临症时常伴用柴胡、生牡蛎、香附、乌药四味。意在柴牡同用,走淋巴,利水道;香附利血中之气,乌药利气中之血。四者一升一降,一气一血,能宣畅气血,推陈出新,为肾病创造有利条件。

辨证加减:

(1) 如浮肿较甚,小溲不利者:加泽泻、泽兰、车前子、路路通;

(2) 小便利而尿蛋白偏多者:加蚕茧壳、菟丝子、淮山药;

(3) 如见小便利而有红血球者:加槐花米、荠菜花、蒲黄(地榆亦可用);

(4) 伴见血压高者:加杜仲、牛膝、旋覆花、代赭石。血压接近正常即去之。

(5) 偏阴虚而舌绛口干者:加生地、麦冬、知母、山药;

(6) 偏阳虚而舌淡口和者:加制附子(先煎)、仙茅、仙灵脾、蚕蛹(制附子若炮制不透,其中心仍色白如生品者,多有毒副作用,可加知母、生甘草以解之)。

(7) 气虚者:加党参、黄芪。同时可加用大腹皮以疏其壅;

(8) 血虚者:加首乌、枸杞子。同时加赤芍当归以和其营。

以上之加减,多偏于治本之道。由于本方之组合,药性平和,无大燥大烈大泻大利之品,故可较长时间服用。每周停药1天,毋使胃困。如已获效,更须持之以恒,勿见异思迁。

先生认为,肾病既久,必然损耗物质,六味、八味实为弥补肾质之要药。但肾脏物质之损耗,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恢复,而临床之表现首先是肾功能之低落,必须优先给以调整,才可免致衰竭,故可同时佐用六味丸、八味丸辅助寄、断、狗、鹿药组之不足。有些病例在加用附子时,有时以附子与生地配伍以强心而解毒,有时以附子与大黄配伍以强肾解毒,颇有相得益彰之功。

论文

伤寒之“五段说”

出处:《中医杂志》1993年34卷5期264页

摘要:《伤寒论》一书,历来为医家所崇,陈苏生老师对此不仅深有研究,并有独到之见,早在50年代,与其老师祝味菊合着的《伤寒质难》一书中,就创有“五段”之说,并以此作为划分伤寒热病各个邪正抗争阶段的纲要,对理解病理的发展过程和指导临床实践,均有很大帮助。

最近,因配合老中医继承研究班讲课,陈老又作专题辅导,现初步整理简述如下。

1.“五段”为邪正斗争的五个阶段

客邪侵入人体,体内正气势必起来抗争,根据邪势和正气的盛衰变化,必然会出现各种复杂多变的证候。伤寒六经,就是从整体出发,根据所产生的各种证候特点,正气强弱,受邪轻重,病位深浅,以及病情的缓急,进行分析归纳,组成6个不同的证候类型;而五段之说则是把邪正相争分成5个不同的阶段。这5个阶段即太阳为开始抵抗,少阳为抵抗不济,阳明为抵抗太过,太阴、少阴为抵抗不足,厥阴为最后之抵抗。一切外感,足以激起正气之抵抗者,皆不出此五种阶段。

人体对外邪侵袭有自愈康复的能力,祝氏称其为自然疗能。五段说的特点是从邪正相争的角度,调整太过与不及,使正复邪退而病愈。体现了应顺人体自然疗能的学术思想,它使“六经”邪正相争的本质更明朗化、具体化,更加容易理解与掌握。

第一阶段,开始抵抗:太阳之为病,是正气受到邪气刺激而开始抵抗。开始,寒邪侵袭体表,固束放温,则发热无汗,法当表散,麻黄桂枝主之。风邪刺激放温,则自汗而热,法当解肌,桂枝白芍主之。

至于合病,也是表示人体抵抗能力盛衰的符号。外邪入侵,人体正气奋起与邪抗争,能恰到好处,名曰适度抵抗,即所谓太阳伤寒,若抵抗断断续续,未能完成其任务,即所谓太阳少阳。至于其抵抗超越正常自卫之目的,邪机为之激化,正气为之扰乱,此即太阳阳明。

第二阶段,抵抗不济:少阳之为病,是抵抗时断时续,邪机屡进屡退,抵抗之力未能相继,太阳伤寒,正气开始抵抗,若医者未能及时治疗则转入少阳,有二种情况:一是人体本身气机受障,正气不能及时发挥作用。二是医生不当清而妄清之,则使抵抗不济,因寒凉伤其正也。故曰:太阳偏清,则为少阳。如果太阳偏温,不当扶掖而扶掖之,则为抵抗太过,可转为阳明。因此阳明可清,而太阳不可清。如少阳伤寒未经药误,而其正气不足以敌邪,此正气未能协调,多与身体气机障碍有关,法当和解。和者,和协之气;解者,解除其障碍。柴胡宣畅气血,散结调经,为少阳去障和解之专药。再结合其它各药,辨证诱导治之。诱导疗法主要纠正人体正气的偏用,如少阳伤寒,正气未以能协调,应偏而导之。对应偏而未偏者,如表应充而不充,汗出不畅,用麻、桂、柴、葛,诱导气血向体表。不应偏而偏者,如溏渴多溺,机能偏于下,则用葛根升提诱导气血上行,即《内经》“高者抑之,下者举之”之谓也。

第三阶段,抵抗太过:阳明伤寒,为正气抗邪太过。此多发于体实气盛之人,所谓阳明之体也,其正气反应过猛,形成抵抗太过,也有医生失治造成,如壮实之人,气盛血旺,热之不当,造成邪机益亢;或急暴之病,气壅血乱,补之不当,造成邪机益张,或应汗不汗,造成气机闭遏,里热不宣;或应下不下,造成积滞逗留,郁蒸内燔。均因药误而成阳明。

阳明病有太阳阳明、少阳阳明、正阳阳明之分,太阳阳明者,开始抵抗, 见兴奋有余之象:太阳伤寒,体气充实者,病从火化,机能兴奋,抗力太过,其病壮热烦渴,其脉洪大滑数。表气不宣者,其热亢越;精神异常者,易于谵妄。治当抑其兴奋,宣其壅塞。表闭用辛,气盛用凉,表亢用甘,气刚用寒。辛甘理表,寒凉制亢。然偏性之药不可久服,中病即止。

少阳阳明者,有障碍而抵抗太过。障碍不一,在阳明者多为腑实,腑实者,胃肠有积滞也。此与“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不同之处在于以有障为少阳,有余为阳明。仲景寒凉攻下诸方,皆为气盛有障而抵抗太过者设,得其平则已,过其度则害,不能知病不知人,知邪不知正,人与病,不可偏废也。

正阳阳明者,两阳合病,一阳足为明,今两阳合明是过彰也。阳用太过,不能自制,亢则为害也。其病大热大渴,大汗出,脉洪大而实,用白虎汤清之而可愈。

第四阶段,抵抗不足:太阴、少阴之为病,是正气懦怯,全体或局部之抵抗不足。言少阴而不及太阴者,简之也。少阴伤寒抵抗不足其因有二:一为形体虚弱,二为伤于药物。形体虚弱之人,在太阳开始抵抗之时,即有不足之征,此太阳少阴合病也,治以太阳伤寒之药加温壮之品,麻黄附子细辛汤即是一例。伤于药物者大都是久服寒凉、滥用攻下,或发汗太过、生冷无节等造成。少阴伤寒,咎在不足,处治之法,始终宜温,阴质不足,佐以滋养;缓不济急,辅以注射;不足在表,温之以卫;不足在里,温之以壮;不足在心,温而运之;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温之以味。温即强壮,非温不足以振衰惫,非温不足以彰气化,《内经》云:“劳者温之,怯者温之”此之谓也。

第五阶段,最后反抗:厥阴之为病,正邪相搏于存亡危急之秋,是人体正气最后反抗。其原因有三:一为因于药助,二为因于药误,三为因于自复。药助,即医生用兴奋回苏之药,应用于病势危急之时,即世俗所谓“扳药”,服“扳药”造成厥阴,此决命争首,给病人带来一丝生机,于病人有利。药误者,乃少阴误清,以致转入厥阴,如生命之火,日益浇漓,以至湮没而不彰。自复者,少阴不药,迁延日久,阴极出阳,转为厥阴,此非正气之复,而是邪机之退,邪退而正复。

厥阴伤寒生死各半。逆转太阳者,不药而自愈,此谓正气来复。逆转阳明者,得凉则安,失凉则危,因其人体力未伤,因于药疲,郁极而扬,药误越久,暴动越厉,不转则已,转则气亢而势张,如虎出柙,如马脱缰,遏制无从,此时予羚、知、膏,如冷水灌顶,顿地清凉,可以恢复原来理智,从事正常抵抗,则病可愈也。逆转少阳者,宿障未去也。伤寒逆极发厥,厥后郁血未散,则顿乱不解,积垢未下,则哺热不休,胸有痰饮,络有凝瘀,皆足妨碍调节。是故热甚而衄,有因血散而瘥者;滞壅成热,有因攻下而愈者;痰阻成痞,服疏利即解;积瘀成痈,因毒溃而消。病之当愈不愈者,余障未除也,障去则愈矣。

大凡厥阴逆转之后,证见阳多者生,反之则死;气逆渐和者生,复之过甚者死。此即仲景“厥阴病热多厥少者生,厥多热少者死;厥回脉徐出者生,脉暴出者死”之意也。

2.治疗以扶抑阳气为关键

陈老认为医疗的起点有二个,一方面是“人”,一方面是“病”,治疗的方针,不是医“病”,即是医“人”,对于病人来说,人与病二者不可分割,治病不治人,其失必多,知人不知病,其弊亦相等,只有人病兼治,才会效捷而功全。立“五段”说以分正气之强弱,其目的也是治人。《伤寒论》以寒邪为代表而论之,因此大都病证表现为阳气受损,其间虽有热证但究其成因,则多属于外因之寒邪,随内因机体之阳盛抵抗太过而演变化热,因此伤寒中以损阳为重。

为此,《伤寒质难》特别指出: “五段为抗力消长之符号,抗力消长,阳气主持,阳气者,抗力之枢纽也。气实则实,气虚则虚,伤寒为战斗行动,故首当重阳,善理阳气,则五段疗法思过半矣。”提出“五段疗法,不外扶抑阳气”,把扶抑阳气作为五段疗法的关键。太阳伤寒,抵抗适度,加热则为太过,加寒则为不足,故重在和阳;太阳加障,则为少阳,少阳伤寒抵抗不济,以有障也,障碍一解,即为即济,故重在通阳。阳明伤寒,抵抗太过,重在抑阳,去其太过,便为适度,有余而温,是曰重阳,如火益彰,亢热而亡。适得其平,平而再清,则入少阴,少阴不足,重在扶阳。如重与寒凉,如火渐熄,阴沉而亡。厥阴逆转,重在潜阳。当然,这些仅是总则,临床还当根据具体情况,结合八纲辨证,灵活应用。

由此可见,伤寒五段是按外感热病发病过程中邪正斗争中状况,分成五个不同的阶段,其源于《伤寒论》六经,而突出邪正变化,以便顺应伤寒发病的规律,利用药物的四气五味,开合升降,诱导上下,以调整体力的盛衰,解除各种证候,使其成为适度的抵抗,减少损害,缩短病程,减少痛苦,使病人早日康复。

根据疾病之演变,有针对性用药,加以调节,使其发挥人体内部的自然疗能,创造人病相争的有利条件,是作者的良苦用心,这不但是伤寒,也可以作为治疗其他疾病的指导思想。

医存中西 唯效是尚----访中国中医研究院陈苏生研究员

出处:(摘自《上海中医药杂志》1989年第10期8页)

摘要:1989年4月9日。周六,中午。

顷接来电,说本周二陈苏生先生小中风猝发,现卧病在家。开始,我真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难道我听错了?!上周四,我刚拜访了他呢!陈老,中国中医研究院研究员,又为上海中医学院专家委员会委员、上海市中医文献馆馆员。那天,我们曾竟半日之谈,陈老谈锋甚健,毫无病在旦夕的迹象,难道陈老之病正因亢奋纵谈所引起?我坠入了回忆。

“你要红的还是要绿的(茶)?”那天下午,我走进一所老式住宅,转弯抹角,攀上三楼,叩开陈家房门,来到一间兼作卧室的小书斋。一位老人正在相候:抹短髭,半白头发,墩实健壮,八十二啦,看上去却比实际年轻精神得多,他就是陈老先生。未落座先开言,陈老第一句就这样问我。继之,当我在书桌一旁坐下,他又取出一只黄柑,用纸片垫好,一切为四,移到我的面前。

“以此代茶,吃了再说,吃!吃!”

老人盛情殷殷,我唯有遵命而已。这才使陈老庄重的脸色露出满意慈爱的神情。

陈老!说说你的思想,谈谈经验吧

“所谓经验,是逐渐积累起来的,经过临床试用,经时间空间的检验,又受条件的影响,几十年乃至千百年后复演有效,才称得上成功的经验。”先生端庄而坐,凝重而语,语气中略带常州口音:“原始的经验往往是粗糙的,片面的,疗效可能是有反复的。因此,需要进行头脑加工,去伪存真,保留正确的成分,扬弃错误的成分。有的人凭一时之验就大事渲染,势必夸张而失实。大多数人失败就失在对经验不适当估计。许多记载,包括历代文献,都是‘隐恶扬善’,所以我们见到的大多是经验,而从来听不到‘经不验’。其实经验都是从‘经不验’开始的。古人曰:三折肱方为良医。良医的成功正是从碰钉子,吃牌头,‘三折肱’的失败中获得的。世上很少有一帆风顺的事。中医以人的生命和健康为研究对象,如果只讲成功,不谈失败,那种经验就不全面。”先生言下颇多感慨。

憾然说经验,惨痛有教训:当年陈老的姨丈、表兄均先后罹染伤寒而亡,非人不尽力,非医不悉心,也非治不宗经,所憾者实“经”有所不验耳!陈老因此憬然而悟,燔然弃其旧日的教条主义,毅然改弦更张,转向了实用主义。他是如何更张新弦的呢?

曰:天下未有不如己者,皆可师从之

陈老说:“高明的中医应该中西(医)文史哲五学俱全,因为学问的精与博需有一个深度和广度。医道的发展还必须引进和开放,因为因循守旧只能阻碍中医事业的进步。”“‘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有一技之长、一得之见,皆可师之,‘择其善而从之’,以开拓自己的境界和见识。”有鉴于此, 陈老自感天资有限、根基浅薄,因而锐意进取,除师事武进沈仲芳、海宁钟符卿、山阴祝味菊外,于行医之暇犹执经就教于当年中西医界周宗琦、余云岫、徐相任、陆渊雷诸前辈。陈老之自成一家而兼擅沈师之轻灵、钟师之和醇、祝师之刚健、周师之创新等,岂不正是由于他读书敏求,转益多师,博采众长?

陈老的见解自有胜人处。他说: “世人钦慕祝老师,因他善用附子而称之‘祝附子’,但我更佩服他的治学思想和思想方法。”陈老说着,便从背后书架上拣出一本书和一页复印件。复印件是1953年陈老发表在《同德医学院院刊》上的一篇短文《我对中医科学化的看法》,大意为:对于中医学,既不能全盘肯定,也不能无是非、不加褒贬地调和,而是应采取唯物辩证的扬弃主义的科学方法,去掉不合理的旧说,保存合理的部分,使之成为合乎科学的东西。陈老说: “这实际上出于祝老师的思想。我受祝师影响,至今仍持扬弃主义,主张一切以实用有效为标准,扬长弃短。尼采说:‘现在是重新估量一切事物价值的时代。’因此,不论是工具,是方法,都要经受实践的检验,估量其价值的大小,甄别其理论的曲直。任何治疗理论只要能对临床起指导作用的就是有实用价值;任何治疗工具(包括药物和针灸)凡能如实兑现其应用的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古为今用,学以致用嘛,用,就是关键所在。”

“你听说过周宗琦吗?”陈老边介绍周宗琦:“他是西医界的前辈,曾任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副总编……”边又翻开那本与祝师的合著《伤寒质难》卷首。 “这就是周老撰写的序。”我看了一篇,其意谓:整个科学的发展是一部工具论和方法论的发展史,每一种工具和方法都有它技穷的时候,如果竟有历万世而不变的工具与方法,这不是工具与方法的绝后空前,而是研究技能的自封故步。多么睿智!站在科技史的高度,以革旧图新、大彻大悟的哲理启人心扉。看来近四十年来,陈老的创新超前意识正是受其启迪而长明不昧。他是如何明而不昧呢?

曰:辨病,辨证,更要辨人(正气盛衰)

“有资料介绍,现在临床上辨病的约86.8%,辨证的约6.12%,辨病占绝对优势。姜春华主张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我也赞成。”当讲起临床经验,陈老毫不掩饰自己的偏颇。陈老说至情浓越抖擞,遂起而脱去外衣。坐下后他继续说: “有病就有证,证是病的外部表现,正邪斗争的产物。研究致病因子而不去研究适应致病因子的人,那就不能认识病与证的来源。证不能脱离人而独立;辨病,辨证,更应辨人----辨人的正气盛衰。证由损害因子所产生,既然有损害因子,必然也有抗损害的正气存在。只讲病,不讲证;只讲证,不讲人,都不是整体观。人与病并不对立,病与证也不矛盾。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正气虚衰,才会生病;有何病,就有何证。对此古代经典著作早有记载----《伤寒论》实开辨证论治之先河,《金匮要略》乃讲究整体效应之滥觞。《金匮》22条,条条都包含病脉证治四个方面。”确然,辨证又辨人,治病并治人,见微而知著,这是中医整体观。这一观点,对于陈老临证取效,犹如月黑之用犀烛。他是如何临证遣方用药的呢?

曰:中西不要分,优劣最要紧,唯效是尚

“方药的组合配伍,其作用绝不等于单味作用的相加。药不执方,合宜而用,此方之不必有也;方以立法,法以制宜,此方之不可无也。”陈老遣方用药不泥古,不媚俗,尚实效。他穷研古今,结合个人临床经验,根据中医药基本理论和药物性味功能,灵活组方,充分发挥了药物性味功能的特长。他对于哮喘、肝胆病变、心脑血管病变、神经衰弱诸病症,均创有达药验方。如柴牡十味汤(香附、乌药、郁金、菖蒲、苍术、川厚朴、夜交藤、合欢皮等)调节食、眠、泄三大生活环节;二麻四仁汤(麻黄及其根、杏仁、桃仁、郁李仁、白果仁)开合相济以平喘;柴牡三角汤(山羊角、水牛角、生鹿角等)宣畅血络以改善脑血流;舒肝和络饮以通为用治肝病,等等。

陈老善用药对。既表现了他的融古通今,丰富的实践经验,也表现了他遣方用药的灵活性、实用性和创新性。陈老最有新意的常用药对是柴胡与牡蛎。他根据柴牡的品种、炮制、性味、功能,将其协同作用归纳为清邪解热、宣畅气血、推陈致新三大方面。并将其与相应药物配伍,通过互补、制约和增效作用,扩大了适应范围。在第一方面形成了十二组配伍:配防风,适于肠胃型流感;配桂枝,适于太少阳双解;配葛根,适于风热;配白薇,适于外感内伤、骨蒸劳热、寒热往来;配黄芩,适于感染性发热;配豆豉,适于表里双解;配大豆黄卷,适于清解湿热;配知母,适于阴虚劳热;配石膏,适于清解实热;配地骨皮,适于益精气,退邪热;配人参,适于补虚劳,却邪热;配附子,适于解表邪热。在第二方面,佐乌药、香附、郁金、菖蒲、苍术、川厚朴、瓜蒌、合欢皮、酸枣仁、赤芍,在第三方面,加大黄、生地、玄参、炮山甲、葶苈子、白芥子、槟榔、桃仁、秦艽,各形成十组配伍,均扩大了适应症。

……三个钟头,一席长谈,陈老以其丰赡的学识、多智的才辩、严谨的学风令我折服。记得1986年为上海著名老中医拍摄纪录片《杏仁春色》,在为陈老留影时陈老曾有亲笔题句: “学无古今,唯善是从;医无中西,唯效是尚;坚持两分法,更上一层楼。”我想,这不正是陈老对一生经验的总结吗?

陈老,愿您早日康复啊!这是我接电话后的唯一心愿。

二麻四仁汤

出处:实用中西医结合杂志1995年8卷1期34页

摘要:组成:炙麻黄4.5g 麻黄根4.5g 苦杏仁9g 桃仁9g 郁李仁9g 白果仁(打)9g 百部9g 款冬花9g 车前草24g 生甘草4.5g 陈辛夷9g 苍耳子9g

功能:调整肺气、排痰止咳、散风脱敏。

主治:哮喘、咳嗽。

用法:每日1帖,分2次煎服,小儿可酌量分多次服。

方解:麻黄辛散,开腠理,宣肺气,透毛窍,散风寒,解痰平喘,且能收缩血管,故高血压患者忌用;又因发散力较强,故体虚多汗者亦忌之。麻黄根与麻黄作用相反,不但能止汗固表,而且还能扩张血管,使血压下降,呼吸幅度增大。两者合用,一开一合,开合相济调整肺气,不但能加强肺的活动功能,而且没有升提血压,助长兴奋的流弊。杏仁降肺气之上逆,桃仁化血络之凝瘀,一气一血,能调畅肺部郁血,顺气降逆。郁李仁滑肠下气,清能去浊,白果仁敛肺而不敛痰,一滑一涩,能起上(痰)下(便)分消之功。百部、款冬花,《济生方》为百花膏,用于喘嗽之已,亦可治痰中带血。车前草、生甘草,排痰止咳,调和诸药,陈辛夷、苍耳子,散风脱敏。

加减运用:若服本药出现便溏,一般可不与处理,严重者去郁李仁,加藿梗,川厚朴。如湿重纳呆,可加苍术、川厚朴。便艰加大腹皮、瓜蒌仁、火麻仁。痰稠不畅加川贝母、瓜蒌皮。中满气滞加柴胡、生牡蛎、郁金、菖蒲。腹胀加大腹皮、瓜蒌。热重加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如过敏症状不明显者去陈辛夷、苍耳子;过敏症状明显者加白僵蚕、净蝉衣。泛恶者加制半夏、姜竹茹。昼轻夜甚加夜交藤、合欢皮,痉咳加玉蝴蝶。气虚加太子参、党参;阴虚加沙参、麦门冬、知母、玄参。肾不纳气,喘息甚者加黑锡丹。

“内外相因”谈汗闭----陈苏生老师治验录

出处:上海中医杂志1985 年第2期21页

摘要:“外有所感,内必有变;内有所受,亦必形诸于外”,这是陈苏生老师对我们的教诲。陈老治病正是常从“内外相因”的角度全面进行辨证施治的。

闭汗症,又称无汗。朱丹溪云:盛夏浴食,无汗,为表实。然而陈老对于久病无汗,并不仅仅停留在寒邪外郁,毛窍闭遏这点来认识,而是由表及里,把握住病程迁延,以致气血失畅、阴阳不调这一内在症结。因而,其治法与寻常闭汗仅用发汗者不同。

金××,男,22岁。1981年6月9日初诊:患者闭汗半年,西医诊断为无汗症,认为系神经调节失常所致。但久治无效,殊感痛苦。询其病因,起于剧烈运动之后,大汗淋漓,每喜冷水淋浴,久之汗出渐少,致成闭汗。时临炎暑,虽运动后仅鼻尖、手掌有汗少许,而体温却陡升至38℃左右,经2小时后又降至正常。脉弦细,苔薄。陈老诊断,认为此症初因水寒之邪阻遏毛窍,玄府气液失于宣通,继而气血运行失畅,致使表里阻隔,阴阳不调。内外相因,非徒恃发散所能效。治与宣畅气血,和调表里,开鬼门,通脏气,标本同治以冀其验。药用柴胡9g 牡蛎30g 生麻黄4.5g 桂枝4.5g 秦艽9g 防风9g 丹皮9g 赤芍9g 甘草4.5g 连翘9g 忍冬藤30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服药27帖,额、胸渐有汗出,但尚肌肤灼热,烦闷不适,面容晦暗,舌苔白腻。盖因玄府开合失调,表里气液未和。仍宗前法出入,上方去秦艽、丹皮、赤芍、夜交藤、合欢皮,加浮萍、豆卷、磁石、菖蒲、柏子仁、淮小麦等。

四诊之时,患者上半身已有汗出,抚之微微渍手,纳佳神旺,再守前意加减,服药7帖。五诊之时,上身汗出淅淅,舒适异常,疏通玄府已获显效。这时,本可守原法以积渐邀功,但陈老却又细察深思,认为患者下肢依然无汗,而其脉象沉细,当虑其心力亏弱,其用不能及于边陲。因汗为心液,欲得汗透,必强其机枢、滋其化源,否则无粮之师岂能久持!于时当机立断,在开腠之时加以强心益阴。强心阳以温煦卫气;滋心阴以濡泽毛窍,洵为图本之治。处方用磁石30g 生麻黄4.5g 桂枝4.5g 细辛3g 防风9g 北沙参9g 麦冬9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 甘草4.5g 小麦30g 牛膝9g。服药7帖,沉细之脉和缓,下肢亦溱溱和汗。此为气液宣化,云蒸雨布之象,因守原方巩固疗效。多时闭汗,自此而瘳。耐人寻味的是,在上述处方中陈老屡用柴胡,这实是其得心应手之法。陈老认为柴胡主畅气血,推陈致新,善散郁滞,所谓“体融荡而解散”。同时,在用柴胡之时又每以牡蛎为伍。须知,本案闭汗而用牡蛎,其意实在不在收,而在于制,这与止汗方牡蛎散用法自殊。这是一升一降,一散一收,终使气血和调,表融达。陈老善用柴胡、牡蛎,治病每得奇中,本案的用法亦可见其一斑矣。

陈苏生治疗疑难病症经验----万病一郁,调气为先

出处:上海中医药杂志1993年2期10页

摘要:中国中医研究院研究员陈苏生先生从事中医工作60余年,治学严谨,重视实践,不尚玄谈,提倡“习医之道,重在实用”。在多年治疗疑难疾病的探索中,他体会到“郁”是各种疑难病症的重要原因之一,因而提出“万病一郁,调气为先”的治疗概念。他常用现代调节理论与临床实践相结合,取得可喜之佐证。

所谓“郁”之成因,非仅仅指七情之郁,它广泛指一切病理上之障碍而言,按照传统的理解,诸郁病因虽不同,其要不过是一气之通塞而已。故清·吴谦等在《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越鞠丸条下,统解六郁之名方(包括气、血、痰、火、湿、食等六郁),指出“夫人以气为本,气和则上下不失其度,运行不停其机,病从何生?若饮食不节,寒温不适,喜怒无常,使冲和之气失常,以致胃郁不思饮食,脾郁不消水谷,气郁胸腹胀满,血郁胸膈刺痛,湿郁痰饮,火郁为热,及呕吐恶心,吞酸吐酸,嘈杂嗳气,百病丛生”。即列举了七情(喜怒无常)、六淫(寒温不节)、脏腑(脾胃不和)诸方面皆是成郁之渊源。当然“郁”之形成,有属于生理之失调,有属于病理之变化。或因郁致病,或因病致郁,或互为因果,而究其特点,均不出气血失调,阴阳失和所造成。《证治汇补》中指出:“郁病虽多,皆因气不周流,法当顺气为先。”因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故理血亦宜先行其气,可知解郁之关键,在于调理气机。陈老提出“万病一郁,调气为先”,亦基于此。

现代医学告诉我们,疾病不能离开人体而独立。故治病不仅是矫正病理的偏颇问题,同时也得注意心理因素、社会因素。这就是中医的整体观思想。陈老治病,始终重视这一点,他常教导我们,无论什么样的病,出现什么样的症,辨病也好,辨症也罢,最终必然落实到具体患者,亦即“人”的身上。人是生活在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之中,这种致病因素,不能不重视,陈老经几十年之临床观察,认识到人到中年,万事劳其形,百忧憾其心。环境之干扰,岂能无郁。所以认为“今人纯虚者少,而夹郁者多,营养不足者少,营养障碍者多,无论是因病致郁,还是因郁致病,往往影响到患者的食欲、睡眠和大小便。而这三大生活常规,正是人体健康的基本保证。”调整这三大常规,也正是陈老在临床中辨“人”论治、调气解郁为先的一大特色。盖食欲不但反映营养摄入的水平,同时也是病人对药物治疗能否接受的标志。因为脾胃是消化的主要枢纽,不论饮食或药物都必须经过脾胃的腐熟、吸收、转输,才能发挥作用,才有生化之源,如能食不能化,食已饱胀,都为消化功能呆滞,故而食欲的旺盛与呆滞,反映了体内气机之通阻情况。二便是体内湿浊糟粕排泄之通道,直接反映了脏腑功能运行的情况。二便通调则糟粕得以及时排泄,不利则可测知人体新陈代谢障碍。寐安则神佳,寐不安则神疲,中枢未能自我调节,元气尚自不能恢复,何求愈病?《内经》有“百病皆生于气”之说,《素问·至真要大论》亦指出:“谨守病机,各司其属,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致和平。”肯定了调畅气血乃治疗之基本法则。陈老抓住气在人体的正常生理特点,认为正常之气为健康之本,反常之郁为致病之源。针对调整“食、便、寐”三者而设“人身三宝汤”(自拟方),意在促使这三大常规不失其度,则自然气血和畅,运行无碍。

气机流畅,则诸郁自解,病自不生矣。书彦云:“人体以气血流畅为贵,气血流畅,百病不生,气血呆滞,则百病丛生”。 “呆滞”亦即“郁”也。是郁须解,是滞须通,只有气血流畅,方能推陈出新。 “人身三宝汤”以解郁祛障为手段,来调节气血阴阳。抓住人体三大生活规律,以三保为目的,来保证日常生活之稳定。医者如能通过调整异常的功能,使其恢复正常之生理平衡,自然可以创造治愈疾病之有利条件。

“人身三宝汤”的组成:

北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制 香附、台乌药、苍术各9g 川厚朴、郁金、菖蒲各6g 合欢皮、夜交藤各15g

按:本方系从“舒肝和络饮”演化而来,广泛应用于临床,今为了说明处方内容及意义,始改名为“人身三宝汤”。

方意:柴胡乃疏肝解郁、疏导肠胃之良药。《神农本草经》谓其“苦平,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药性平和,久服轻身,故可久服。”将之列为上品。生牡蛎“味咸微寒,性平无毒,功能滋阴潜阳,固精软坚,解凝化痰”,陈老擅用此二药配伍,一升一降,一散一收,自有调畅气血,解郁散滞,推陈致新之能,既作用于神经系统与循环系统,又作用于淋巴系统,皆有应手之效,故举以为君;香附、乌药一气一血,一者行血中之气,一者和气中之血,四味合用,能使内外通泰而百脉自和;苍术、川厚朴健脾燥湿悦胃;郁金、菖蒲宽胸理气、解郁辟浊;合欢皮、夜交藤安神通络。全方贯穿以通为用的学术思想。在此理论的指导下,冀其一通则百通,从而激发人体正气,增强抗病能力,改善了人体之“内环境”。我们经常看到陈老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上运用此法,每每取得显著疗效。

当然, “万病一郁”仅指“郁”是一种普遍的病理概念, “调气为先”也只是一种应用面较广的治疗手段。他认为一切悖于生理常规,该流通的不流通,都是一种病理上的障碍,亦即是“郁”,排除这郁滞,恢复生理上的和谐,就能够在治疗上创造有利条件,使一切因病致郁或因郁致病的证候,取得舒适的效应。当然祛障疗法,仅仅是针对生活上的异常偏向,这种病理的表现,不管来自何方,首先予以改善,总是一个佳良的措施。至于具体针对特种病的因素,还须选用针对病源之达药,不可治人而忘病,也不可治病而遗人。

陈老设置“人身三宝汤”之原意,并非针对病原体而言,乃是在于矫正人体生活之异常表现,矫正了这三大生活常规,从而取得了有利的愈病转机,通过临床对慢性病患者的观察发现,对病程长、久治不愈,疗效不理想者,更须调整机体之功能,确保人体三宝之正常,提高抗病潜能。至于何以会产生这种有利的连锁反应,其机制尚有待深一步研究。今仅陈老日常使用的套方,推测其就因果关系,由于水平关系,领悟有限,尚祈同道正之。

陈苏生治疗郁证的经验

出处:上海中医药杂志1990年2期31页

摘要:郁证,或因病致郁,或因郁致病。大凡系情志郁结,致五脏气机不和者,其主要表现为情绪抑郁,心神不宁,多忧善虑,或易怒善哭,或精神恍惚,失眠。病久不愈,由气及血,变生多端,终乃成劳。

陈苏生先生积多年临床经验,拟开拓情怀,疏通气机,舒肝和络,宁心安神为法,拟制“舒肝和络饮”、“柴胡龙牡煎”方治疗,获效良多。

一、“舒肝和络饮”治疗郁证

孙×,男,56岁。1985年10月28日初诊。数年来,患者因有所怀,莫能解脱,而情绪急躁,多忧善虑,多言烦懊,面色呆滞,脉来沉弦。《景岳全书》:“下手脉沉,便知是气”。当开拓情怀,调理气机,舒肝和络,宁心安神。“舒肝和络饮”加味主之:柴胡、香附、乌药、郁金、苍术、石菖蒲、枣仁各9g 川厚朴6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 远志、甘草各4.5g 牡蛎(先煎) 淮小麦各30g 大枣7枚。患者叠进前方3个月,面部滞气消退,脉来渐畅,心宁神安。续以原方增损,以资巩固。

按:本例患者情怀不舒,积久成郁,宗《内经》“木郁达之”之意,拟舒通气机,宣畅气血为法。《丹溪心法》云:“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月贲)fen郁,诸病生焉。”方中柴胡、牡蛎、香附、乌药、苍术、川厚朴、郁金、石菖蒲调畅气机,宣通气血;枣仁、远志辛酸合用,养心宁神,解郁开结;夜交藤、合欢皮和血安神;淮小麦、甘草、大枣养心气,安心神。立法寓滋养气血于通导气血之中,不滋不腻,不峻不猛,旨在平调气血,使患者气血冲和,心宁神安,而证情日趋稳定,此稳中取胜之道也。

二、“柴胡龙牡煎”治郁证失寐

胡×,男,48岁。1985年11月21日初诊。患者失眠4年,久治不愈。长期情绪抑郁,或精神恍惚,困莫能支,或烦躁汗出。舌苔薄腻,脉沉细。常服镇静药,以求一时之安,此缘隐情曲意不伸,气血怫郁,神不内守之咎也。予“柴胡龙牡煎”加减治之:柴胡、制半夏、枣仁各9g,牡蛎、龙骨、磁石各30g(先煎),紫石英、夜交藤各15g 朱茯神、北秫米(包煎)各12g 合欢皮24g 甘草4.5g。上方服30余剂,多年失眠,竟得相安。

按:“柴胡龙牡煎”旨在舒通气机,解郁安神。方中牡蛎性降,合柴胡之升,一升一降,以调畅全身气机。《内经》曰:“抑者散之,……,此治之大体也。”龙骨、磁石、紫石英以镇心宁神;远志辛开,枣仁酸收,辛开酸收相济,亦寓调和之意;合茯神、夜交藤、合欢皮宁心安神。由于考虑多种石药,其性沉降,易伤脾胃生生之气,故用半夏、北秫米以和胃气。此方合动静、升降、开阖于一炉,对因郁而致长期失寐,神不内守,烦躁汗出者,疗效尚属满意。

上述两案皆为神志中病,治疗以舒通气机、安神宁心同用,其中尤其着眼于一个“舒”字。盖神志中病,大凡多由乎郁。郁者,气血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心气为之不畅,肝气为之抑遏,神志异常,魂不守舍,或精神恍惚,夜不安寐,或急躁忧郁,多言烦燠,一言敝之,皆“气滞”之病也,故均着眼于一个“舒”字。所谓“抑者伸之”, “郁者解之”。其意不外宣畅气血而已。随师门诊,领悟“百病多生于郁”,治郁以舒通气机为先,可谓临诊之一得也。

升清泄浊法治盗汗----陈苏生经验介绍

出处:上海中医药杂志 1987年11期31页

摘要:盗汗多由阴虚火旺,临证可见汗出淅淅,浑身湿漉,烦躁烘热。先贤设当归六黄保阴、朱砂安神诸法滋阴潜降,常能应手见效,但亦有迥然。陈师用升清泄浊法治愈多例因胃下垂而盗汗者,以其病理机制不同故也。

如患者李××,男,53岁。盗汗6年,寐则汗出,寤则汗敛,但头汗出,齐胸而还,淋漓如雨,湿透衣被,多年来每夜如此。咽虽燥而不欲饮,苔白腻而脉弦细。西医检查:肺部等疾患均排除,惟胃下垂将近10载,下界达髂嵴下4cm。病者主诉食后作胀,入暮益甚,若晚餐多食,则夜不成寐。陈老曰:此胃病在先,盗汗在后。胃病是本,寝汗是标。胃下垂患者常伴有胃液潴留。水气内盛,则中阳更困;浊阴不泄,则郁蒸上越而为寝汗。苔白腻、脉弦细,正是水气之外候。水为阴邪,阴加于阳则为盗汗。法当温其中,升其阳,抑其阴,泄其浊。以柴牡枳术汤(自制)加味:北柴胡、枳实、制半夏、茯苓、泽泻、毕澄茄各9g 生牡蛎30g 白术12g 川厚朴6g 7帖

二诊:苍术易白术,另外加瓜蒌皮、大腹皮各9g 菖蒲6g 升麻3g 去半夏 7帖。

三诊、四诊:续服原方,加人参3~6g,研粉吞服。治疗匝月,盗汗等症霍然。随访1年未见复发。

陈苏生舒肝疗法治慢性肝炎经验

出处:浙江中医杂志1993年4月号148页

摘要:慢性肝炎迁延难愈,很是棘手,陈苏生老中医二十年来用舒肝疗法治疗该病,收到较好疗效。陈老认为肝炎的治疗,大致不外三种方法。1.清肝疗法:肝炎多因湿热邪毒侵犯人体所致,因此,把清热解毒作为治疗要点,是有积极意义的。姜春华先生说:“病本于毒,应重治本”。即说明应以清热解毒之清肝疗法为首选。2.保肝疗法:在清肝疗法不应,应当从病人的症状着眼,尤其慢性肝炎,患者大都表现为全身乏力,食欲不振,腹胀,脉沉细,舌淡苔薄等虚证。临床上多选用健脾、温阳、滋阴、补血等补益法进行治疗。3.舒肝疗法:肝主疏泄,性喜条达,慢性肝炎大多数“在体为虚,在病为实”,正气因邪致虚,病因虚怯而益滞。虚而夹滞者,当先理其实,后补其虚。临床上使用舒肝理气、活血化瘀的方法。

以上三种疗法各有所长,因此临诊选方三者都不可偏废。当肝炎急性期,病毒方张,湿热壅盛,理当用清。至慢性肝炎,正气日漓,出现各种功能失调,此时邪正相搏,既需祛邪又当扶正。所以陈老经常用舒肝疗法,并自创舒肝和络饮,其处方组成:北柴胡、丝瓜络、制香附、乌药、苍术、白芍、当归各9g 郁金、木香、川厚朴、枳壳各6g 冬瓜子12g 生牡蛎30g。方中柴胡、牡蛎同用,升中有降,既舒肝解郁,化瘀解凝,又可推陈致新,泄浊排毒,为主药。香附、乌药、木香调气活血,疏肝和胃,顺气消痞。白芍、当归、郁金养血,活血,利胆泄热。苍术、川厚朴、枳壳温中燥湿,宽胸利膈,散满行滞。丝瓜络、冬瓜子通经利尿,健脾渗湿,泄浊解毒。临床中,因木香辛燥,常代之以菖蒲。当归、白芍、丝瓜络、冬瓜子,因其药源不足而去掉,加入夜交藤、合欢皮。加减:1.潮热:加银柴胡、白薇,有汗用地骨皮,无汗用粉丹皮;2.食欲不振:无积滞者加大腹皮、鸡金;有积滞者加焦山楂、炒麦芽;3.恶心呕吐:寒加半夏、陈皮;热加橘皮、竹茹,或加左金丸;4.肝区痛:加延胡索、金铃子肉。如胀痛加姜黄、枳壳;灼痛加白薇、赤芍、甘草;刺痛加桃仁、红花;5.血瘀:加蒲黄、五灵脂;6.肝肿大:加青皮、当归;7.脾肿大:加水红花子、炙鳖甲、地鳖虫。8.泄泻:无滞加葛根、防风、白术、茯苓;有滞加炒六曲、焦山楂。属寒加炮姜;属热加黄连。9.便闭:虚闭加首乌、苁蓉;实闭加大黄、桃仁;10.积水:加水红花子、泽兰;11.黄疸:加茵陈、山栀。阳黄,再加黄柏、黄芩、连翘;阴黄再加附子、桂枝、干姜;12.腹胀痛:腹部胀痛向周围放散者为气滞,加大腹皮、青皮;刺痛有定处者为血瘀,加桃仁、赤芍。此外,如伴有气虚,可酌加黄芪、太子参、党参、白术、茯苓。血虚:可酌加首乌、巴戟天、地黄。阳虚:可酌加附子、桂枝、生姜、大枣。阴虚:可酌加沙参、麦冬、石斛、知母。精神亢奋型:可酌加磁石、龙骨、甘草、小麦、枣仁、远志。精神忧郁型:可酌加益智仁、川芎、合欢皮、夜交藤等。当慢性肝炎,伴有早期肝硬化症状时,不管有没有腹水,常在上方外加服北京施今墨大夫的肝硬化丸:柴胡45g 郁金、当归、川芎、丹皮、桃仁、白人参、甘草、苍术、川厚朴、三棱、莪术、槟榔、法半夏、乌药、黑丑、地龙、川楝子、血竭、琥珀各30g 枳实、白芍、茯苓、白术各60g 青皮、陈皮、砂仁、木香、肉桂各15g。上药共研为末,水泛为丸,每次服9g,每日2~3次,开水吞服,临床运用每获佳效。

陈苏生老中医对重症肺结核患者加用二麻四仁汤的治疗经验

出处:中西医结合杂志1986年6卷8期488页

摘要:陈苏生老先生是上海著名老中医之一,为我院中西医结合病房特邀顾问,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对辨证论治推敲极严,勇于实践,注重疗效。我院中西医结合病房主要收治重症肺结核病患者,大多为长期西医治疗而病变好转不多,持续排菌以及经常合并肺部感染,病情较重,症状起伏治疗掣肘。陈老先生对重症肺结核在重视整体治疗的同时,运用辨证祛邪扶正之法,选用“二麻四仁汤”独辟蹊径,获得成效,本文作一简单介绍。

基本方:净麻黄(带节蜜炙)4.5g 麻黄根4.5g 苦杏仁(去皮)9g白果仁(打碎)9g 桃仁9g 郁李仁9g,1日1剂,水煎2次分服。

随证加减药物:有外感发热者加土茯苓、连翘、忍冬藤;呛咳不休者加百部、款冬花、车前草;食欲不振、食后作胀者加苍术、厚朴;夜寐不宁者加夜交藤、合欢皮;胸膈痞满者加柴胡、牡蛎、菖蒲;气阴两亏,舌光口干者加明党参、沙参、麦冬;心气不振、足跗浮肿者加制附子、干地黄、酸枣仁;阳浮于上、烦躁失眠,下肢不温者加制附子、灵磁石、补骨脂。

处方大意:麻黄开肺定喘,麻黄根止汗固表,杏仁降气宁嗽,桃仁活血润燥,白果仁敛肺平喘,郁李仁泄浊解凝。用麻黄伴杏仁开肺定喘以促进积痰之上越,用麻黄根伴白果仁敛肺抗炎控制感染,无肺气过泄之弊,加用桃仁活血润燥以止咳,郁李仁泄浊解凝以利痰;二麻四仁同用达邪而不发汗,涤痰而不伤肺,无升高血压助长兴奋之弊,有顺气宁嗽宽胸定喘之功。

现举二例以见一斑。

例1 秦××,女,52岁,家务,住院号43706。

肺结核病史23年,右上肺结核空洞伴支气管内膜结核,曾服异烟肼15年,对氨柳酸钠10年,利福平2年,乙氨丁醇2年。肌注链霉素120g未能控制病情,发热38℃,有剧咳、胸闷、气急、粘痰、盗汗,胃纳呆滞等症状。给麦迪霉素0.2g每日4次口服,喘定0.1g每日3次口服,咳必清50mg每日3次口服,症状无明显好转。

痰液检查:浓缩法强阳性。WBC11600,中性88%,淋巴12%。

临床诊断:浸润型肺结核浸润期,右上空洞。

陈老中医诊治:呛咳窘迫,潮热盗汗,纳食不香,夜不成眠,舌质暗紫,舌边瘀斑,舌苔中腻,脉细而数。陈痰宿饮,潴留肺宇,上逆于气,肺气无法自宁,予“二麻四仁汤”加味以开肺达痰,泄热解毒为治。

处方:净麻黄(去节蜜炙)4.5g 麻黄根4.5g 桃仁9g 杏仁9g 白果仁9g 苍术9g 厚朴6g 知母9g 川贝母9g 百部9g 款冬花9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 车前草24g 玉蝴蝶9g,一日1帖,水煎2次分服。

首服7帖剧咳减,咯痰利,潮热渐退,继服7剂咳嗽轻,痰量少,粘痰减,胃纳逐增,睡眠安,继以前法加减调理。

住院6个月期间,抗结核药物治疗:异菸肼0.3g,每日一次口服,丙硫异菸胺0.2g,每日三次口服,吡嗪酰胺0.5g每日三次口服,卡那霉素1g+5%葡萄糖250ml每日一次静脉滴注。每日服用陈老中医“二麻四仁汤”中药,3个月后胸片复查时,病灶部分吸收,体温正常,剧咳消失,咳痰爽,无胸闷心急,无盗汗,食欲好。痰液检查浓缩法阴性,WBC6200,中性70%,淋巴27%,酸性3%。6个月后胸片复查,病灶较前次部分吸收,空洞消失,诊断:浸润型肺结核好转期。

例2 俞××,男,64岁,退休干部,住院号51632。

慢性咳嗽史20年,伴气喘,咳痰不爽,一月前因气喘发作兼少量咯血,检查发现右上肺结核空洞,痰液结核菌检查阳性而住院。发热38.5℃,有胸闷、气急、剧咳,痰微黄,咳痰不爽等症状。给抗结核药物治疗:异烟肼0.3g每日4次口服,利福平450mg每日1次口服,乙氨丁醇750mg每日1次口服,另予麦迪霉素0.2g每日4次口服,必嗽平15mg每日3次口服,氨茶碱0.1g每日3次口服,未能缓解症状。

痰液检查:浓缩法阳性。WBC12700,中性92%,淋巴8%。

胸片诊断:浸润型肺结核润期,右上空洞。

陈老中医诊治:咳痰黄稠,气逆不顺,胃纳呆滞,脉来弦滑,舌苔白腻,舌边带紫,宜宣肺化痰,温养肺气,以泄结达痰,予“二麻四仁汤”加味。

处方:净麻黄(去节蜜炙)4.5g 麻黄根4.5g 桃仁9g 杏仁9g 郁李仁9g 白果仁9g 北沙参12g 麦冬9g 百部9g 车前子24g 甘草4.5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1日1剂,水煎2次分服。

首服7剂咳嗽气急渐减,痰稀薄,咳痰爽;继服7剂咳嗽喘逆皆安,痰少,舌苔净,继服前方加减调理。

住院6个月期间,抗结核药物治疗:异烟肼0.3g每日一次口服,利福平450mg每日一次口服,乙氨丁醇750mg每日一次口服,另每日服用陈老中医“二麻四仁汤”中药,3个月后胸片复查,病灶部分吸收,体温正常,胸闷消失,气急缓解,咳嗽轻,痰液少。痰液检查浓缩法阴性,WBC7800,中性72%,淋巴28%。6个月后胸片复查,病灶较前次部分吸收,空洞消失。诊断:浸润型肺结核好转期。

体会:一、陈老先生认为重症肺结核常合并感染,肺为娇脏,纤芥不容,由于反复受邪,纠结不解,多为虚中夹邪、夹实,而且正虚邪实,邪盛正衰,非单纯扶正所能奏效。这类病人其实“在体是虚,在病属实”,大凡虚而夹邪夹实者,当先治其实,后理其虚。在扶正不能达邪时,祛邪方能扶正,不可执一不化,重要的是辨证两者兼顾。

二、重症肺结核常咳呛气逆,痰液稠浊,胸满痞闷,这是由于痰浊潴留,肺络瘀阻而使肺气壅塞。通常所用养阴肃肺及培土生金等治疗方法,常扶正有余而祛邪不足,邪不去而正不能安,久之则正气愈耗,措手愈难。如运用开肺达邪,使正稍安,然后循因调摄,才能竟其全功。治疗慢性病应知其常而通其变,不可墨守拘泥。

三、 “二麻四仁汤”,用麻黄开肺定喘,发散肺经之邪郁,用麻黄根以制约不使肺气开泄太过,二麻同用一开一合,既可增强肺气以利其功能,又可达邪而不伤其肺络。杏仁降气化痰而宁嗽,桃仁活血润燥以止咳,郁李仁泄浊解凝以利痰,白果仁敛肺抗炎以制菌,以四仁为佐一气一血,一滑一涩,互补短长,相得益彰,确为重症肺结核夹邪之有益的方剂。

陈苏生治疗复发性口疮经验

出处:辽宁中医杂志1993年11期12页

摘要:复发性口疮是口腔粘膜慢性疼痛性炎症疾患,可以出现糜烂、溃疡,病程较长,反复发作,延绵难愈,少数可出现恶变。病因尚不清楚,一般认为可能与外伤、过敏、情绪紧张、内分泌紊乱等有关。

陈老自创柴牡五白煎加减治疗本病,颇为应手。柴牡五白煎由柴胡、生牡蛎、香附、乌药、白薇、白芷、白蔹、白蒺藜、白僵蚕、苍术、厚朴、土茯苓、忍冬藤、连翘14味药组成,用于治疗复发性口疮有较好疗效。窥其处方大意:复发性口疮虽原为“火象”,但总是“在体为虚”,所以,不应用芩、连苦寒直折,惧其败胃。土茯苓、忍冬藤、连翘、合白薇、白蔹、白芷、白僵蚕、白蒺藜五白,清阴泄热,解毒防腐,有消炎敛疮的作用;加苍术、厚朴平胃,更少寒中之弊,所以本方可常服而奏效。

然而就病而论,总是局部病灶的破坏→修复→再破坏→再修复的过程。因此,除用清阴泄热,消炎防腐之外,陈老更主张调整全身的气血循环,因此,在方中用柴胡、生牡蛎、香附、乌药宣畅气血,软坚排毒,推陈致新;配合白蒺藜疏肝解郁,行气活血,促使病灶部位的血行佳良,为口腔循环创造了有利条件,从而促进疮面加速愈合。

病案举例 陆×,男,45岁。1985年12月4日初诊,口腔反复溃疡7年-8年。近来舌体、口腔粘膜经常溃破,色红中黄而凹陷,牙痛,影响咀嚼食物,大便不畅,溲赤,舌红边有破剥,脉弦数。证属心脾郁热,胃火上逆。先拟柴牡五白煎合竹叶石膏汤加减,清泄郁热;白蒺藜、白薇、白蔹各9g,白芷、白僵蚕各6g,忍冬藤24g 连翘9g 生地12g 淡竹叶9g 生石膏24g(先煎) 黑山栀、茯苓各9g 甘草、木通各4.5g,泽泻9g 服3帖。12月7日二诊,服药后舌体及口腔溃疡和牙痛都有消散减退,大便已通。但夜寐不酣,舌红,脉仍弦数,再按上方加夜交藤15g,合欢皮24g。服药7帖后三诊,舌体及口腔溃疡均已消退,疮面愈合,牙痛无发作,夜寐稍安,再按原法续进,以资巩固。上方去石膏、木通,再服10帖。至今未再复发。

温阳镇潜建奇功----记陈苏生先生医案两则

出处:上海中医药杂志1987年2期24页

摘要:近代名医祝味菊,善用温阳镇潜之法拯救危难重症。因其擅长使用附子一药,故有“祝附子”之誉。吾师陈苏生先生甚得祝氏薪传。谨举其使用温阳镇潜法的医案两则。

一、高血压高血压病常见肝阳上亢诸症象,时人常用平肝熄风,但每多乏效者。然而先生圆机活法,却以强肾为主,佐以温阳潜镇而收效。患者萧××,32岁,男。1963年发现高血压,住院治疗三个月,好转出院,但血压仍在19.5/14.1kPa(146/106毫米汞柱),并伴腰久痛未愈。次年四月来诊,主诉苦于失眠,服安眠药数年而失效。头昏且痛,紧按则舒,口干唇燥,大便秘结,小便夜多,腰膂寒痛。法予强肾潜阳。药用制川附子12g 磁石30g 枣仁15g 远志6g 熟地30g 石斛30g 白术15g 桑寄生12g 川续断9g 淮山药15g 牛膝12g 甜苁蓉9g 蔓荆子9g 车前子9g 五灵脂9g。另以川黄连2g 肉桂2g 共研末,装胶囊同服。病者服药8剂,血压即下降,稳定在18.1/12.8kPa(136/96mmHg)左右。以后每隔3~5天即服前方,长期失眠亦基本痊愈。调治经月即正常上班工作。后因疲劳血压又升,但再服此方又趋下降。上方之中,附子、磁石实关键所在,二药相须为用,由于但温而不潜,则浮阳不戢;但潜而不温,则气抑不畅,故附子之与磁石,犹肉桂之于黄连,亦具“交泰”之意。

二、阿狄森氏病先生又曾用附子、磁石合甘麦大枣汤等治愈阿狄森氏病患者。病人田××,男,39岁。因患此病三载,住院治疗一年余,然而病情恶化,因转中医诊治。初诊见患者面容黧黑,唇如乌梅,全身枯槁,耳翼更甚。舌质淡白而润,舌边紫斑密集。面庞浮肿,疲困乏力,稍一劳动即疲惫不支。气短息低,易于出汗,异常怯寒,容易烦躁。常患感冒,纳欲呆钝,体重减轻,头晕眼花,恶心腹胀便溏,心悸。脉沉而迟,细软无力。每日服用或注射强的松。当予附、磁、甘麦大枣煎,并嘱逐步抽去强的松。处方:甘草30g 制川附子15g 灵磁石30g 龙骨12g 小麦30g 大枣1枚 桂枝9g 白芍9g 茯苓12g 泽泻9g 人参9g 苍术9g 柴胡9g 牡蛎30g 鹿角胶12g。服药百余贴后,面黑转淡,舌紫亦减,耳轮渐润,纳欲好转,便溏改善,精神渐振。患者坚持服中药,病情逐渐稳定,延至次年10月已撤去激素,恢复工作。阿狄森氏病呈肾阳不足症状,治疗重在脾肾,并当兼顾心、肝。方中重用甘草,因其有肾上腺皮质激素样作用。但此病人所用甘草乃新疆所产,质松而脆,若用他产质坚者,当减量为是。至于附、磁、龙、牡则温阳扶正,强肾健脾,药证相当,故收效明显。

以上案例,足见陈师对温阳镇潜法的临床运用极其谙熟,故对疑难重症可以屡建奇功。

陈苏生治疗中风及其后遗症经验

出处:中医杂志1992年4期44页

摘要:长期以来,随父亲陈苏生侍诊之余,看到因脑部血液循环障碍而引起的诸般疾病,特别是中风后遗症,常用“柴牡三角汤”,颇有应验。近年来,本人反复酌用此方,亦收到同样满意的疗效,现介绍如下:

一、 “柴牡三角汤”的组成

北柴胡9-12g,生牡蛎30~40g,山羊角15~24g,水牛角15~24g,生鹿角6~9g。根据不同需要,父亲常伴用香附、乌药以调气活血;苍术、川厚朴以健胃宽肠;郁金散瘀;菖蒲开窍;夜交藤通络安神;合欢皮和血缓痛,以为常法。其加减法:

1.当脑溢血尚未完全停止前,除遵守医嘱保持安静外,如见头面潮红,意识模糊者,可加用代赭石15g 干生地15g 苎麻根9g,病重者可酌用广犀角6g磨汁冲服。口噤不能服药者,可用鼻饲。至宝丹亦可用(不排除现代医学抢救措施)。2.当脑溢血已经停止,仍须防其络创复裂,加用女贞子9g,旱莲草9g,仙鹤草15g(云南白药亦可用)。3.中风后,血压仍偏高,头痛头晕,泛恶,拘急者,可加用石决明30g 代赭石15g 干地龙9g 生牛膝9g。4.中风后,口眼歪斜,语言蹇涩,半身不遂者,可加用明天麻9g 僵蚕9g 决明子9g 茺蔚子9g 郁金9g 菖蒲9g 钩藤12g 全蝎4.5g。5.中风后,痰涎壅滞,时时搐搦,咳利不爽者,可加用陈胆星6g,天竺黄9g,郁李仁9g 瓜蒌9g 淡竹沥1支(冲);大便闭结不下者,可加用生川大黄9g(后下),以得下为度。6.中风后,余热不退,或有感染,汗出热不解,口干舌绛者,可加用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白薇9g 丹皮9g 山栀9g 合欢皮24~30g。

二、柴牡三角汤方解

北柴胡,宜畅气血、推陈致新。生牡蛎,潜阳软坚、消痰行水。柴、牡同用,无升阳气逆之患,有降泄疏导之功。它不仅通血道,亦走水道,故以为君。山羊角代羚羊角,能平肝熄风,善解脑血管神经之痉挛。水牛角代犀角,能清心止血,治神志昏沉,起醒脑毒之用。生鹿角不同于鹿茸和鹿角胶,它能消血肿。古人用一味生鹿角研末,醋调敷,乳痈立消,故可移治脑部凝血留瘀,起潜移默消之效。五味药合而为方,对脑部气血郁滞、水液潴留、有积极疏导作用。

三、病例介绍

今就本人切身体会较深者,举三例加以印证。

(一)1989年4月3日,父亲因操劳过度,一度血压升高,但仍坚持上课、咨询门诊,后突发右侧偏瘫,语言蹇涩。因向有冠心病房颤症,起先西医认为是脑血栓,予大量丹参静滴,傍晚又出现神志昏迷,嗜寐不语。某主任医师认为此是轻度脑溢血,嘱停用丹参,改用甘露醇静滴,肾上腺色腙片、氨苯喋啶、维生素K常规口服,禁止摇动头部,另服安定以宁神。次日神清,偏瘫语涩如故,立即自服柴牡三角汤加味:柴胡9g 生牡蛎30g(先煎) 山羊角24g(先煎) 水牛角24g(先煎) 生鹿角6g(先煎) 茺蔚子9g 决明子9g 女贞子9g 苍术9g 川厚朴6g 郁金9g 菖蒲9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 白芍9g 生甘草4.5g。连服1月,已可下床行动,语言蹇涩有所改善,但多讲话即不自主发笑。连服2月,前症下去七八,精力转佳,面色红润,唇紫全退,每天可以下楼散步。续服前方隔天1帖,连续二月基本痊愈。

(二)1989年10月1日,由我陪同父亲去某病房会诊。病人姚某,男,48岁,向有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闭锁不全,经常出现房颤。上月突然出现左侧瘫痪,神志昏迷不醒,呼吸迫促,痰涎壅盛,声如曳锯,经手术切开气管,吸出顽痰,大量应用抗生素及强心药,仍然神昏不语,木僵无所知觉,余热始终不退,口噤,舌质胖滑,脉沉细而微,二便闭结,又做了透泄疗法,小溲已稍有,但汗出如洗,上身为甚,身热不因汗衰。特邀父亲会诊,认为此乃“心脑俱病,肺肾交困”,而关键在于脑功能之失调,应先予醒脑开窍、消瘀涤痰、解毒存阴、标本兼顾之法,以柴牡三角汤加味:柴牡三角汤药量同上,加入土茯苓30g 忍冬藤24g 连翘9g 白薇9g 郁金9g 菖蒲9g 泽兰9g 茺蔚子9g 陈胆星9g 天竺黄9g 夜交藤15g 合欢皮24g,浓煎汁鼻饲4帖;另用西洋参、麦冬煎汤代茶。经中西医协作,4帖热退,汗仍多,神识略有清醒时,偏瘫依然,复增呃逆,方中加刀豆子、玉蝴蝶、竹茹4帖后,呃逆止;大便五日未解,又加枳实、瓜蒌大便行;神识稍清,气管切口处痰涎仍多,原方去枳实、川厚朴,加桃仁杏仁各9g。半月后,气管切口管抽去,逐渐愈合,病情大安,前后复诊15次,服柴牡三角汤62剂,神识完全清朗,语言亦恢复正常。治疗2个半月后,偏瘫亦恢复十之五六,可以扶床下地行动,遂嘱针灸调理而愈。

(三)徐×,男,62岁,曾二次中风,脑CT提示为:多发性脑梗塞。患者体丰,向有高血压史,于1989年第二次中风时,神志昏迷,四肢活动不利,以左半肢为甚,纳呆嗜寐,大便艰,口干欲饮,舌红绛中裂,脉弦细而数,风痱病灶深邃,残瘀凝滞,不易速解,转邀本人前往诊治。与柴牡三角汤加味:柴牡三角汤药量同上,加上土茯苓30g,忍冬藤24g,连翘9g,白薇9g,茺蔚子9g,决明子9g,女贞子9g,郁金9g,菖蒲9g,夜交藤15g,枳实9g,生大黄9g(后下)。三天后便通,神昏渐清,原方去枳实、生大黄,加苍术、川厚朴、知母,服后纳食渐增,便亦畅,寐亦安,口干,舌绛中裂均有明显好转,前后诊治五月余,肢体活动日趋好转,病情稳定。

经过多次实践,我深深体会到柴牡三角汤对于出血性或缺血性中风,或脑部血循环障碍所引起的各种脑病,都有较好的疗效。特别是上盛下虚之人,运用宣畅气血,清除脑内积瘀与潴液,从而调整脑部血行障碍,对逐步恢复脑功能,改善后遗症,有良好的作用。

强肾泄浊汤治疗乳糜尿12例

出处: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1996年16卷8期497页

摘要:自1992年以来,我们运用上海市名老中医陈苏生医师的强肾泄浊汤治疗乳糜尿12例,效果显着,现报告如下。

临床资料

1.诊断标准:(1)尿呈米泔水样或呈粉红色混浊液体;(2)尿静置后分为3层:上层为多脂肪的乳糜液,中层为白色或较清之液体,下层为红色或粉红色沉淀;(3)尿乙醚试验阳性。

2.一般资料:12例中男性5例,女性7例;年龄18~72岁,平均45岁;病程1~12年,平均6年;尿色混浊如米泔浆8例,尿呈粉红色混浊4例;发作前伴腰酸6例,畏寒发热1例。发作时腹部不适4例,肾绞痛1例;排尿时尿道涩热感2例,伴尿急频感3例。尿有乳白色凝结2例;进食后发作者3例;劳累后发作者5例;肾区叩击痛3例。舌质红苔薄白3例,质红绛有裂纹苔白腻6例,舌质淡苔薄白2例;脉沉细8例,脉细弦4例。曾患丝虫病2例,X线检查有陈旧性肺结核3例,尿乙醚试验阳性12例。

治疗方法

强肾泄浊汤:柴胡、续断、狗脊、桑寄生、鹿含草、香附、乌药、连翘、白薇、苍术、厚朴各9g 生牡蛎、土茯苓各30g 忍冬藤24g。随症加减:初发期尿道涩热痛,少腹胀满者加用米仁、泽泻、冬瓜子、木瓜、萆(艹解),减去续断、狗脊;尿浊夹血加槐花米、蒲黄、地榆;偏阴虚而舌绛口干加生地、麦冬、知母、石斛;偏阳虚而舌淡口和者加附子、蚕蛹;偏气虚者加党参、黄芪、大腹皮。煎煮法:生牡蛎先以200ml水,用文火煮沸20min,然后加入已事先用少量水浸泡的其他药物,加水到齐药物平面,文火煮沸0.5h后取汁(头汁)。再向药渣中加少量水(略低于药渣平面)以文火煮沸0.5h后取二汁。将两次药汁混和后,早晚两次分服。每日1剂,10剂为1个疗程,共服1~2个疗程。

结果:1.疗效标准:症状及体征全部消失,乙醚试验转为阴性为显效;症状及体征部分消失,乙醚试验弱阳性为有效;症状及体征均未改善,乙醚试验依然阳性为无效。2.结果:12例中显效11例,有效1例。第1疗程乙醚试验转阴者4例,第2疗程乙醚试验转阴者7例,转弱阳性1例。出现转阴最短6天,最长18天,平均转阴时间为12天。

讨论:乳糜尿在中医学中属尿浊、膏淋范畴。审其原因主要是湿热下注、脾虚气陷、肾阴或肾阳虚亏。陈苏生医师还认为乳糜尿初期湿热蕴结多为实证,治宜清热利湿。如反复发作则脾肾亏虚故宜培补脾肾并注重固摄下元。陈苏生医师还认为肾有葆真泄浊功能。一方面保留体内精华物质不致流失,另方面促使体内代谢废物及毒素经肾排泄。乳糜尿时大量脂质精微由肾排出,肾顿失葆真之责。因此必须加强祛邪培补、保肾藏珍,使其发挥填髓生精强筋壮骨功能。既封固肾真不使外泄,又加强其对废物、毒素的排泄职司。

强肾泄浊汤中柴胡升清阳,达胃气,有宣畅气血,推陈致新,促进淋巴之通畅作用。生牡蛎咸寒沉降,去胁下坚满,清热除湿,去症瘕积块瘿疾结核。香附理血中之气。乌药行气中之血。一升一降,一气一血,有利于内环境调整。土茯苓清热解毒,除湿通络,壮阳健脾。忍冬藤解毒清热,通络清泄。连翘除清热解毒外,更有除脾胃湿热,通淋利尿作用。白薇既能清实热又能清虚热,且有下水而利阴气之效。桑寄生、续断、狗脊都具补肝肾,强筋骨功效,且能通利续伤,宣泄肾浊。鹿含草有摄精、补肾、止血及固摄下元之效。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与桑寄生、续断、狗脊、鹿含草八药合用不温不燥,有强肾泄浊之功。苍术内化湿浊之郁,外解风寒之邪,有善化痰湿及食郁之功。厚朴有行气祛湿,消痰化瘀之效。全方有清热利湿,葆肾泄浊,培补脾肾之功,因此强肾泄浊汤用于治疗乳糜尿有确切的疗效。

陈苏生治疗哮喘病的经验

出处:中国医药学报1988年3卷3期44页

摘要:陈苏生老中医根据哮喘反复发作,迁延难愈,不易根除的特点,认为“在病为实”、“在体为虚”, “发时当治其实,平时兼治其虚”。发作时治疗强调三点:①调整肺气。哮喘以外邪诱发为多,故多用宣肺疏表之品。但哮喘又有宿根,久病表卫不固者多。若宣散太过,则肺气受损,当与固表敛肺之品同用, “一开一合”,共调肺气。②排除痰浊。哮喘病根,在于痰浊。因此,排除痰浊,清除气道障碍,保持呼吸通畅,也是治疗哮喘的重要环节。③脱敏止咳。哮喘发病前多有鼻、眼睑作痒,喷嚏流涕或咳嗽等粘膜过敏先兆,或有持续咳嗽等上呼吸道感染症状。遇此,则当脱敏止咳。陈苏生据此三点,自定二麻四仁汤:炙麻黄、麻黄根、生甘草各4.5g 苦杏仁、桃仁、郁李仁、白果仁(打)、百部、款冬花、辛荑、苍耳子各9g 车前草24g。方中麻黄辛散,开腠理,宣肺气,解痉平喘。但能收缩血管,故高血压患者不宜用,又因发散力较强,故体虚多汗者亦忌。而麻黄根与麻黄作用相反,能固表止汗,两者合用,开合相济,调整肺气。杏仁降肺气之上逆,桃仁化血络之凝淤,二者合用,一气一血,既能顺气降逆,又能流通肺部郁血;郁李仁滑肠下气,滑可去着,白果仁敛肺而不敛痰,二者合用,一滑一涩,有上(痰)下(便)分消之功;百部、款冬花合用乃《济生方》之百花膏,用于喘嗽不已,亦可治痰中带血;车前草、生甘草,排痰止咳,调和诸药;辛荑、苍耳子散风脱敏。诸药合用,共奏调气除痰,脱敏平喘之功。

加减:服后便溏者,一般不用处理,严重者去郁李仁,加大腹皮、藿梗;如湿重纳呆,再加苍术、厚朴;便艰加大腹皮、瓜蒌仁、火麻仁;痰稠不畅加象贝母、瓜蒌皮;气滞中满加柴胡、生牡蛎、郁金、菖蒲;腹胀加大腹皮、瓜蒌;热重加土茯苓、忍冬藤、连翘、白薇;过敏症状不明显者去辛荑、苍耳子;过敏症状严重者,除用辛荑、苍耳子外,再加僵蚕、蝉衣;泛恶加制半夏、姜竹茹;昼轻夜重加夜交藤、合欢皮;气虚加太子参、党参;阴虚加北沙参、麦门冬、知母、玄参;肾不纳气,喘息甚者加黑锡丹。

二麻四仁汤的服法因病情而定。哮喘大发作时每日1帖,甚者1.5帖;缓解期隔日1帖或服5帖停2天后再服。长期服用无副作用。

哮喘未发时,陈苏生强调治人,根据患者年龄、体质和病程长短辨证论治。小儿哮喘以过敏性为多,平时又多食积,所以治宜健脾脱敏,常在调整肺气的基础上加太子参、苍术、厚朴、陈皮等。中、老年患者久病及肾,故常在调整肺气的基础上加补骨脂、菟丝子、枸杞子、核桃荚、冬虫夏草、制附子、灵磁石等,伴腰膝酸软者加桑寄生、续断、枸杞、鹿含草、怀牛膝等。

病案举例

例1:蔡某某,男,23。患者襁褓有奶癣史,近三年来出现哮喘,每届秋冬季节发作频繁,发则昼轻夜甚,不得平卧,咳痰不多,鼻塞多嚏,苔净脉弦细,此乃过敏性哮喘,因过敏源刺激导致肺气宣肃失司,拟予调整肺气,脱敏止咳平喘,佐以和中之剂。二麻四仁汤加僵蚕、苍术、知母各9g 蝉衣、厚朴各6g 忍冬藤24g。7帖后哮喘控制,但仍咳嗽气急,前方去知母、忍冬藤、蝉衣、僵蚕,加夜交藤、合欢皮以助通络解郁之力。药后诸症均减。再予原方加北沙参、麦冬等养阴润肺之品调治半年,症情稳定。中途曾因天气暴寒,咳嗽鼻塞又起,为防诱发哮喘,予原方中加防风,咳嗽鼻塞数日即平。后随访1年半,哮喘一直未作。

例2:朱××,男,31岁。患者慢支哮喘反复发作4年余。发则张口抬肩,喘息不已,大汗淋漓,入夜尤甚。痰黄,纳呆,口干,脉沉细,舌尖红,苔腻。乃痰浊壅肺,肺失宣肃。拟予宣肃肺气、化痰和中之剂。二麻四仁汤加柴胡、苍术、郁金各9g,生牡蛎30g(先煎),厚朴、菖蒲各6g。药后喘息减而未平,原方加土茯苓、忍冬藤各30g,连翘、白薇各9g,局方黑锡丹6g(包煎)。7剂后哮喘明显减轻。又加入温肾纳气之补骨脂、枸杞子、菟丝子、核桃荚,以开肺、温中、纳肾三结合一炉,肺、脾、肾三脏同治,调治二月后诸症悉愈。随访半年,哮喘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