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文谈澳洲中医药发展

时间
2008-12-09

自1991年以来,澳洲全国中医药针灸学会联合会名誉会长、中华中医药学会儿科分会会长张奇文先后6次应邀到澳洲考察中医工作及讲学。他考察了墨尔本、悉尼、布里斯本、堪培拉等主要城市,对澳洲中医发展的历史、现状及其发展趋势有了进一步了解,特别是对澳洲中医立法促进中医药发展,“洋中医”的所作所为对我国中医教育的反思,以及如何加快中医走向世界等问题有独特的见解。

行医者科班出身为主

澳大利亚现有人口1800万,应用中医药及针灸治病的占绝大多数。他们当中,除少数被派往中国大陆、台湾地区及东南亚地区受过半年到一年的短期培训外,绝大多数是在澳大利亚当地举办的私人学校或学院培训的。惟有墨尔本皇家理工科大学生物健康医学院与南京中医药大学合办中医系开设中医全课程后,成为西方国家第一所为政府所承认学历的正规中医大学。至今已招收多届学生,首届学生已经毕业。另外,在墨尔本维多利亚大学也设有健康科学系,开设中医及针灸课程。在悉尼、墨尔本、布里斯本的医学院校中,均设有短期的针灸学习班,但均未被联邦政府所承认。

在现有的中医执业人员中,绝大多数是以针灸、推拿、整骨、刮痧、气功等手段治病,一些20世纪80年代、90年代从中国大陆、台港澳地区、越南、新加坡移居澳洲的华人自己开药店,坐堂行医,用中医药治病。其中大部分是80年代后期广州中医学院、福建中医学院、北京中医学院、广西中医学院等院校的毕业生,也有在中国西医院校毕业的,因不能注册行医而改做针灸的。近两年来,居澳洲行医的中医有逐年增多趋势,而20世纪60年代、70年代到澳洲定居的中医为极少数,且多系祖传、师承和自学成才的。

据调查,在澳洲找中医看病的女性占2/3,50%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在中医治疗的病种中,以风湿性疾病、神经性疾病、过敏性疾病(主要是哮喘病与花粉病)、皮肤病、不孕症、慢性疲劳综合征、骨关节及肌肉损伤、各类癌症等为多,其中44%的病例是风湿性疾病和神经性疾病。也有一些像耳源性眩晕、糖尿病之类的疾病,因西药治疗效果不理想而求治于中医的。每次诊病的费用平均为20澳币,整个疗程的费用(包括中药),大约是670澳币。

坐堂医开店以疗效为先

由于社会制度不同,澳洲执业中医大多是坐堂行医者,既看病又卖药。仅墨尔本市就有50多家,多数为夫妻店、父子店。凡在最繁华的闹市区开中药店坐堂行医的,多是久居澳洲的老户,因竞争对手多,除注意门面装璜、药橱陈列外,多半还请上几位澳洲人做秘书、会计、挂号等工作。开中药店的如此,一些专门搞针灸、推拿、整脊的诊所也雇澳洲人帮忙。这些药店或诊所一般都生意兴隆,财源茂盛。

澳洲人看中医比中国人舍得花钱,要多少钱就付多少钱,从不讨价还价,但必须以“疗效”为前提。在澳洲行医的老中医,也非常注重疗效。他们按照中医药传统理论,用先进的制药方法从中药材中提炼出各种有效成分,分成若干小份,并结合患者的实际情况加以调配,制成携带方便、疗效显著的各种剂型,使得洋人频频光顾中药店。在收费上,有经验的老中医能做到“适可而止”,甚至向患者送医送药,从不搞那些“乘人之危”的缺德行为,因此就很受当地人的敬重,病人就会络绎不绝。相反,一些见利忘义、搞“一锤子买卖”之人,想利用医药来发横财,瞒天过海要价,不管用什么骗术,其下场都是可悲的。

澳洲所用中药,绝大多数由香港进口。较大的药行有世光参茸药材食品进口有限公司、太平洋参茸药材进口有限公司、国泰药业有限公司、中华参茸国药行等。从香港进口到澳洲的饮片,多数药店只注重包装及外观,很少进行炒、炙等炮制。绝大多数的中药店杜仲都是生用,很少用盐水炒断丝的,而且也经常出现一些混乱品种,如把白薇当白前,王不留行以皮代籽,即使用籽者,也多数不爆炒使用,生熟不分的现象比较严重。这样,不仅造成伪劣药品时有发生,也大大影响了中医中药的疗效。加上政府对28种常用中药,如麻黄、杏仁、半夏、附子、川乌、木通等加以限制应用,还对动物类药禁用,大大局限了中药的用药范围,直接影响着中医工作的开展。

中医立法促进中医药发展

2000年5月9日,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议会通过了中医立法。这是西方世界第一次为传统中医药成功立法,极大地促进了中医药在澳洲的发展。

立法之前,中医药没有列入澳洲医疗保险。人们如果看中医,必须全部自费。所以,除少数华人外,看中医的人甚少。立法之后,由于中医有了法律地位,已有多家保险公司承保中医治疗保险,诊费和针灸费都可按比例由保险公司偿付,大大方便了就诊者前来看中医。

据调查,在澳大利亚约有40%的病人寻求非西医治疗。而在这些人当中,80%以上的都是寻求中医治疗。如RMIT大学中医系有一家中医诊所,每天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并且绝大多数是澳洲人。据系主任介绍,仅这一家诊所每年接待的病人就达4万人次。同样,立法之后,其他中医诊所接纳的病人也越来越多。这充分说明中医已越来越被澳大利亚所重视。

过去,中医药在澳洲没有地位,很难在高等院校有一席之地。如今不同了,维州的两所大学(皇家理工学院和维多利亚大学)先后设立了中医药学系。在短短几年里,两所大学的中医系发展很快。据皇家理工大学中医系主任介绍,该系初建立时,来求学的大部分都是华裔,人数甚少。而现在情况有了很大不同,来求学的90%以上都是当地洋人。从学生结构的变化也可以看到,中医药在澳洲已从不被人重视,到了广泛被大众所接受、认可的程度。

为了加强对中医药事业的管理,维州政府卫生部专门成立了维州中医监管局。该局由9位成员组成,负责实施中医注册法案所赋予的各项工作内容,如对现有中医师进行登记、评核、注册,处理相关投诉及对某些含毒性成分的中药进行把关,为各大学中医系制订和批准课程大纲等等。

从“洋中医”的作为反思中医教育

据了解,澳洲第一代“洋中医”,有的丢掉了自己原来的职业,有的甚至变卖家产物业,到中国四处拜师学习针灸、中医中药、整脊推拿,回来开办了自己的诊所。他们博览群书,对脉象、舌苔、气血、津液等都颇有研究,有的还将《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典著作,用英文作了解释,写成了一部部宏文巨著出版。在墨尔本有一位叫斯蒂文的美国执业中医曾经说过:“英文最好学,中国语言最难学,我们要永远拜中国人为师。”他把《黄元御医书十三种》输入电脑,花几年功夫写了一本逾百万字的《津液》一书。一个外国人,要先过中国语言文字关,再去攻读“之乎者也矣焉哉”,到写成如此深透的中医学理论书,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自己的文化遗产,不学习人家认为好的语言和先进的科学技术呢?

在澳洲的执业中医,大都是内、外、妇、儿、跌打、针灸、推拿的多面手,而不是像国内那样分科较细的专科医生。据80年代或90年代到澳洲执业的人讲,尽管国内本科生也学习中药学、炮制学、中药鉴别学等,但没有作为重点课程学习,而让有经验的老药师带领实际操作,有的甚至把医和药分开了。毕业后一直在医院工作,有干内科的,有干外科的,还有干其他科的。在干内科的医生中,又分搞心血管的,搞消化的,搞呼吸的……很少接触其他科室,特别是药剂科,因此连饮片都不认识,更别提原生药药材如何鉴别了。哪些是道地药材,如何酒洗,如何醋炒,如何蜜炙等全然不懂。到澳洲后,他们求职屡次碰壁,即使找到工作,也常常感到中药知识的匮乏,不得已在家自学有关中药知识,又多次报班参加培训。他们认为,做医生,不但懂医,而且要懂药。注重中医与中药的结合,注重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对一个中医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洋中医”的所作所为和澳洲执业中医的经历,使我们不得不对如今我国的高等中医药教育进行深刻反思。如中西医课程比例不合理、医药分开、针灸分离、理论与实践脱节等问题,应引起相关部门及中医药院校的重视,并不断总结经验,加以改进,使得培养的中医药人才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加快中医药走向世界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