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条辨或问

问经何十二。

曰。应十二辰数也。曰六而本之三阴三阳者。道生于三。一阴一阳之推也。是故。言六。则十二在其中。言十二。则五脏六腑。四体百骸。周身内外所有。无一物不在其中矣。经在人身中。

一定而不移。无时而不然。病发于人身。舍经何言哉。昧者不察。但醉生梦死于伤寒传六经之一语。六经岂独伤寒之一病为然哉。病病皆然也。又若小智。则亦知一不知二。舍手而言足。愎彼而迷此。殊不知人身之阴阳。天地之阴阳也。阴阳之在天地。而于其升降往来进退消长之所以然者。可容以一毫智故言哉。手经之阴阳。居人身之半。足经之阴阳。亦居人身之半。若谓传一半不传一半。则是一身之中。当有病一半不病一半之人也。天下之病伤寒者。不为不多也。曾谓有人如此乎。有则是矣。如曰无之。则是自眯其目。而谓人不见。见不明。不亦大谬乎。孔子曰。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愚者之不及。则亦已矣。道固自若也。大智如舜。闻其好问而好察迩言。用其中于民矣。未闻何过也。故惟小智。一或过之。非穿则凿。

一凿与穿百邪蜂起。道何如哉。杂矣。乱矣。晦塞矣。厄矣。道本乎天。而曰厄矣。天将谓之何。

天下可言哉。后学君子。达而明之。上也。未至于达。不厌而勉焉。次也。勉而力不足。宁画。

可也。无若小智焉。不为斯道厄。道之幸也。天之庆也。天下之望。愚之日望也。

问素灵之言六经。起于中焦手太阴肺。阳明大肠。次足阳明胃。太阴脾。次手少阴心。太阳小肠。次足太阳膀胱。少阴肾。次手厥阴心包。少阳三焦。次足少阳胆。厥阴肝。复从肝别贯膈。

上注肺。伤寒论之言六经。起于太阳。次阳明。次少阳。太阴。

少阴。厥阴。两不相同。何也。

曰。六经之在人身。犹六合之在天地。本无终始之可言。素灵之起于手太阴肺。一阴而一阳。

手而足。足而手。如此而终于厥阴肝。又复注肺者。盖以血气之在经道中。流行而循环。分拆不开。无起止可言。借肺以言始。平人之常也。伤寒论之起于太阳。遍三阳而后历三阴者。盖以风寒之中伤人。人是通身四面上下皆当之。其邪亦是如此而皆进。然其进也有渐。故次第人身外体之躯壳为三重。第一薄外皮肤一重。太阳所主之部位也。第二肌肉一重。阳明之部位也。第三躯壳里腑脏外匝空一重。少阳之部位也。如此一重一重逐渐而进。三阳主表之谓也。及其进里。

里面五内。亦第为三层。逐层亦是如此而渐上。三阴主里是也。盖经是各居其所的。其各该所辖部属方位之处所。皆拱极而听命的。以邪之进也。不由经道而在部位方所上超直而径进。故但提纲挈领。举六该十二以为言。病情事实。文本之权宜也。二说之所以不同者。各就事理以言其规则耳。非谓必如此以为始终之定体也。后人不肯以身体察。只管在纸笔上拗气。譬如水底摸月。

形影不知。空自纷纷凿凿。千五百年来。举世若说梦。岂不大为可笑。大为可笑。

问太阳有纲有纪有目。余皆不然。何也。

曰。经为纲。变为目。六经皆然也。太阳一经。紧关有始病荣卫之道二。所以风寒单合而为病三。三病之变证一百五十八。故分三病为三纪。以为各皆领其各该所有之众目。以统属于太阳。

邪过太阳而交余经。则荣卫皆不在论矣。以荣卫自后皆不在论。故皆即病于经。但仍皆举纲张目。

而省纪不须。

问经之为经。一也。太阳何独分三治。

曰。太阳一经。犹边疆也。风也。寒也。风寒俱有也。三病犹三寇。方其犯边之初。南北东西。随其所犯。御之当各明辨其方法。譬如陆之车马。水之舟船。有所宜。有所不宜。是故。桂枝麻黄。用之在各当其可。夫是之谓道也。余经犹服里。四夷入服。为寇则同。随在执之是已。

不在屑屑必以种类为别也。

问太阳篇中之言传。阳明少阳篇中又皆言转。夫传则传矣。而又曰转。转非回转之谓乎。

曰。非也。二字皆当音去声而读啭。传是驿传之传。转是轮转之转。传转无文。六书之转注字。仲景之所以更互而迭用者。盖以明其合为一音义。欲人思而得之之意也。盖风寒遍历人身之六经。正犹人行转路而过处所耳。后人不思。只单读传为平声如字。而置转于不理会。此义不明。

妄凿伤寒传六经之谬说。遂使杂乱纷然。蜂起而聚讼。卒致此书于阁置。孽由此作也。论语曰。学而不思则罔。注曰。不求诸心。则昏而无得。呜呼。一人之昏。祸延天下。流毒至今。为学而至此。

可不令人长叹哉。

问传转皆读啭。此书之音义如此。然则七传。间脏传之传。与此音义异同何如。

曰。不同。七传间脏传是五脏自病。病自内出。盖五脏有相生相克之性能。故以夫妇之相克而有七传。母子之相生而有间脏传。正得父子相代而相传之天然。故曰传。流传之谓也。风寒本天之二气。于人病为外邪。故其渐次经历人身之六经。有如转路行过方所之委曲。传转之谓如此。

其义自别。何可以同言。

问素灵之起太阴而经以十二言。固是言平人之常。伤寒论之起太阳而经以六言。则是言病时之变也。惟其常。故无议。以其变。故多口欤。

曰。伤寒论之书。本素问热论之旨也。热论略。伤寒论详。以略而言。譬如八卦起艮之连山。

起坤之归脏也。以详而言。譬如六十四卦起干之易也。孟子曰。前圣后圣。其揆一也。有能继之者。则皇极经世可得拟而有也。世无尧夫。故口多耳。以多口言之。譬如猩猩与鹦鹉。嚣嚣谍谍。

安知其心不以为能出乎其类。而自谅哉。噫。可慨也已。

问荣卫。

曰。荣卫者。三病始分之二道也。二道明。三方对。则三病无余治。此仲景之所以圣也。二道迷。三方惑。则虽三百九十七。一百一十三。犹以为未之足。其凿凿之所以嚣嚣与。未及六七日而风寒有不救者。荣卫不明之罪也。

问传转。

曰。传转者。六经盈缩之玑衡也。六经明。则传转之机审。传转昏。则拘拘数日以论经。此风寒之所以有治不治之分也。已过十三日而有不愈者。传转不明之罪也。

问两感。

曰。以虚者受病言之。风寒之病。表虚而病也。表虚则里实。故曰热虽甚不死。然则两感于寒而病必不免于死者。盖以表里俱虚言也。惟其俱虚。故为不治。仲景亦付之不论。大羌活汤。

要亦不过存此活人之心云耳则可。乌在能奈何两感之万一于可必哉。然亦智者过之之一事。近世以其自谓能治两感而不察。遂用之为通治风寒之套药。是又焉得不谓之愚者不及知之一邪。

问医有内外。

内者何。曰。人是也。外者何。曰。天是也。知人而不知天。知内不知外也。知天而不知人。

知外而不知内也。知天知人。则知道矣。舍天人而言内外者。非道也。谬也。

问风寒必自太阳而中伤。而诸家乃有各经自中之说。其说何如。

曰。自中不在此中论。此书之论。论外入也。以论外入。故始太阳。太阳者。皮肤也。皮肤之固护人身。犹城郭之卫护治所。经络脏腑者。譬如城中之百物耳。寇盗虽强。岂能不由城郭。

腾空犯内而伤人害物哉。无是理也。今以太阳揭中伤而言传。阳明更转以互音义。少阳言阳去入阴。通章之大旨而玩味之。则风寒浸进之实义。昭然甚明。又何必乱凿叛经之剩说。然则各经无自中邪。曰。非谓无也。人病不外则内。以内出言。何可谓无。中经中络。中腑中脏是也。此书无此。此义不明。则自误矣。一有自误。则必误人。是故古之君子。为学必专务实。用其力于为已。今人则不然。欲求无误。难矣哉。

问条目中太阳中风。阳明中风。少阳中风。三阴亦如此而历言。非各经自中之谓乎。

曰非也。盖谓中风矣。初起证见太阳。则谓之太阳中风。明日又明日。证转见阳明而少阳。

则又谓之阳明中风。少阳中风。三阴亦如此。伤寒亦如此。盖此书通篇大义。是自首贯串至尾。

一气说下来。脉络分明。无有间断。与诸家零零星星。一节一意。不相联属者不同。学人务要瞻前顾后。彻首彻尾。反来复去。千遍熟读。沉潜深思。则义理自见。自然有得。洪范曰思。曰睿。

睿作圣。思是圣学工夫。为学不可不思。

问说者皆在中伤感冒上认病辨轻重。诸说孰优。

曰。中伤是素灵互用之二字。两感是热论推病之转语。冒是吴俗之常谈。认病当如尝酒。醇美恶。只可在水米麴中理虚实。不当向KT漉上清滋味。

问先夏至为病温。后夏至为病暑。

曰。暑。必小暑令行而气至。小暑在夏至后一气。故谓夏至前犹是温。言春气未全除也。夏至后始是暑。节令已行也。然自意为医以来。温变为瘟。暑为寒。寒遍四时。瘟满天下。夏之至不至无复论矣。欲生民之命各不失其正。其可得乎。

问天有六气。风寒暑湿燥火。风寒暑湿。经皆揭病出条例以立论。而不揭燥火。燥火无病可论乎。

曰。素问言春伤于风。夏伤于暑。秋伤于湿。冬伤于寒者。盖以四气之在四时。各有专令。

故皆专病也。燥火无专令。故不专病。而寄病于百病之中。犹土无正王。而寄王于四时辰戌丑未之末。不揭者。无病无燥火也。条目中理会自见。

问虚者受病。卫中风也。而曰荣虚。何也。

曰风之中也。本荣实而卫虚也。风既中矣。则卫实而荣虚矣。虚以对实为言。卫家本虚。得助则实。荣家本实。无助反虚。故医家之言虚实。凡虚皆正气虚。凡实皆邪气实。非别家泛言虚实之可比也。经曰。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又曰。入者为实。出者为虚。此之谓也。

问经之用方。皆言主之。后人则云专治。两意同否。

曰。不同。主之者。示人以枢纽之意也。专治则必人以胶柱矣。

问桂枝辛甘大热。经之用。其取发散为阳之义欤。

曰。中风发热汗出。卫不固而表疏。发散何取哉。然一则曰发汗。二则曰发汗。何也。曰。

经不云乎。桂枝本为解肌。又不云乎。

汗不出者不可与也。既曰本为解肌。又曰汗不出者不可与。则岂发汗之谓哉。桂枝有固卫之良能。

解肌乃中风之奥义。妙不可言也。然则发汗者。果为谁也。曰。热粥也。妙在此也。韩信以死地与士卒。得效死之士卒而收背水之功。仲景以汗法与热粥。得逼汗之热粥而成桂枝之效。医道与将道通也。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谓桂枝难用者。曾知此乎。噫。仲景远矣。可以与之语夫此者谁哉。贾生有言。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问桂枝本为解肌。而一则曰发汗宜桂枝汤。二则曰发汗宜桂枝汤。何也。

曰。风之为病。外邪也。故于其初也。法曰常发汗。然汗既自出也。卫行脉外。故曰本为解肌。发汗以例言。发语之辞也。解肌以义言。核实之谓也。故曰解肌乃中风之奥义。妙不可言也。

学人能了悟桂枝发汗解肌之义例。则于入此书之道。已过第一关隘矣。不患不升堂入室也。谓桂枝难用。与凡类集桂枝汤方于已之伤寒门。谓为有汗伤寒之治者。徒知桂枝发汗之例。何尝知其解肌之义哉。

问KTKT。

曰。几自说文以来。皆言鸟之短羽者。不能远飞。动则引颈KTKT然。故仲景取以形容病患之颈项俱病者。俯仰不能自如之貌。肖峰吴氏。六书总要。\r字\pt62a3.bmp\r文如此。注鸟飞远影。盖有据也。然此以训释仲景书。故但从旧说。而于文之是非。注之得失。则皆不论。

问风土之异。东南偏暖。西北偏寒。故说者谓东南之人。不病风寒。偏病暑湿。西北之人。

不病暑湿。偏病风寒。其说然否。

曰。难以此拘也。灵枢谓夫天之生风者。非以私百姓也。其行公平正直。犯者得之。避者得无。殆非求人而人自犯之。然则四气之所以为人病。在人之自犯不自犯何如耳。不在四气之偏不偏乃尔也。以犯而言。则东南之人。何尝不病其东南之风寒。西北之人。岂可不病其西北之暑湿。何也。事有偶然。机有不测。

理不可以一途取也。今也必欲以偏言。则淮南子曰。匈奴出秽裘。干越生葛。各生所急以备燥湿。各因所处以御寒暑。并得其宜。物便其所。故兵家有言。朔陲积阴之野。食肉饮酪。其人理密。故耐寒。百粤多阳之地。其人理疏。故耐暑。是其天性然也。如此则是地虽限人以偏。天则全人以性。天地以生物为心。而谓以其气之所不能齐者适所以病患。岂天地之自然哉。亦过论矣。

且夫得气之先。莫如禽鸟。以燕雁同有无之乡言之。彼此虽偏。相差不甚相远可知也。乃若积冰不雪。不青不毛之地。此固判然天地之殊方异域。偏之甚。无过于此矣。然而大禹圣人。定千八百国。解衣入裸。无所不之。贤如诸葛。五月渡泸。深入不毛。牧羝大窖中。餐毡啮雪。十九年而生还。诸如此者。虽履偏之甚。犹且不病。非有主不犯之明验乎。是故。君子立言。必以天下之常。人所同有者。明道以垂大中至正之教。不作聪明。骋奇僻。诞浮泛。以凿无冯之滥说。经曰。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知犯何逆。以法治之。盖谓知是风。则以风治之。知犯寒。则以治寒之法治之。明知是三阳正犯。则治以三阳。知已在三阴。则治以三阴。何尝专东专西。执南执北。

驾偏言以惑乱天下后世哉。故世称圣。言其正也。

问太阳与少阳并病。以眩也。故刺肝俞。以冒也。故刺肺俞。夫胆与肝合。故刺肝俞。所以泻少阳也。而肺非膀胱之合。膀胱之合肾也。不刺肾俞而刺肺俞。何也。

曰。东方肝木。其脏则实。其俞可刺。而况在少阳之眩乎。肾居北方。其脏属水。其官作强。

有虚无实。有补无泻。不可刺也。然肾生气。肺主气。膀胱必气化而出。且肺为相傅之官。放不可刺之肾。而曲畅旁通其治于肺焉。至德要道也。精微之妙。

学人不可不知。

问胃实。

曰。胃廪水谷而几死生。膀胱主厘清而关通塞。实由热燥而后结。结由清分而后成。厘清在阑门。论道曰胃实。医家多婉辞。盖道有经有权也。可与语经而不可与语权。恶足与语道哉。故曰。权者圣人之大用。

问背恶寒。说者引经谓背为阳。夫水冰地冻。皲肤堕指而面独不畏寒者。以诸阳皆聚于面故也。今背恶寒而谓为阳。何病而至阴阳之乖戾有如此乎。

曰。病在少阴。少阴缀脊而属背也。以太阳之脉挟脊循背。则背似可以阳言。以腑为阳而居前。脏为阴而丽背。则背又不可以阳言矣。天地以北为背。北。天地之阴方也。故君主之位必南面。重向阳也。六书北肉为背。北肉则违阳矣。然则谓背为阳。为其违之讹邪。故曰经传谓背为阳者。其犹历家谓日月为右旋之说与。谓日月为右旋之说者。有所取用而左其说也。此背之所以为阳而恶寒也。

问风寒之病。大势未除。药补太早。恐邪留不去。似非治法所宜。以五六日之间。邪属半表半里。往来寒热正炽。方用人参三两。其义何居。

曰。表里者。人身之阴阳也。往来者。邪气之出入也。故曰。入而并于阴则寒。出而并于阳则热。人参何补邪。固气之物也。是故。主之以柴胡。以其能除寒又除热也。人参固其气。不使其走进又走出也。谓人参补药者。观场之矮子。徒闻人参之补名。未见人参之补义也。

问阴阳易劳复孰轻重。

曰。事虽两端。理则一致。皆死道也。易是不怕死。复是罔顾死。无轻重可言。经虽有治。

盖欲令人于死中求活。期一二于千百之意耳。岂谓十全可必哉。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君子无轻生以自取可也。

问今人病风寒。每多食复。经何无食复。

曰。有食禁矣。又何复哉。不出复者。立法惟严。不可玩也。

问平人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定息。脉行六寸。一呼。再至。一吸。再至。

呼吸是何处见。行是如何行。至是如何至。

曰。一呼一吸。是以诊家言。至是以尺寸言。一至再至。是以出入言。越人法也。先越人时。

十二经之至皆用也。越人用。他皆不用矣。行是以经隧言。三寸六寸。是顺循环而演推步也。应九九而成八百一十丈者。一昼夜五十度周身通该之具数也。理贵得中。过犹不及。此虚实盛衰寿夭死生。所以不能逃乎三指一按之下也。

问经隧与尺寸。

曰。脉者血之府。血之荣于人身。犹水之行地中。凿地得泉。不可谓水专在是。血脉亦然。

经隧犹原泉而江河。尺寸犹河之有洪。泉之有瀑。故在经隧。则流而不息。藏精而神不露。所以行而有常。在尺寸。则动而不静。着灵而用以显。故至而可诊。然行者何常不至。特俱隐耳。至者亦岂不行。但不两见耳。一之则不明。二之则不是。盖一而二。二而一。并行不悖。神化莫测。

此之谓道也。

问来去二字。且如凡物之来也。必转身回头才好去。及其去也。亦必转身回头才好又来。脉之一来一去。可是如此否。

曰。不来不去。无以言至。来去者。所以明至也。至是个活字。来去极要看得活。脉道譬如江河。血譬如水。气譬如风。来去至止譬如波浪。水浅风小则波。水深风大则浪。江河只是波浪。

大海必定起涛。人大脉大。人小脉小。同此理也。肾脉重十五菽。亦涛也。人所同也。十二经皆有动脉。难经开卷第一语。然则十二经皆至。不独尺寸也。三难曰。关之前。阳之动也。关之后。

阴之动也。如此则是以动字互至字读。则通来去至止皆容易明白。大抵看脉家书。要当求作者之精微于言国文本之外才可。不然。损至亦是至。厥厥动摇亦是动。于此等不以意逆而体贴详细。

只管寻章摘句而咬文嚼字。若之何其可以了了于胸中乎。

问呼吸者。脉之头也。头训头绪。何也。

曰。脉无头尾可言。头绪。俗谓头脑是也。盖脉之所以为脉。由人之一呼一吸使之而然。而呼吸之所以为呼吸者。要皆无非阴阳二气。屈伸舒敛以神其用而为之也。然气无常用。概而言之。

则盈虚盛衰。呼吸亦因之而更变。极而言之。在则有呼吸而人以生。去则呼吸亡而人以死。故曰呼吸者。脉之头也。此语极精。顾人味之何如耳。脉经无吸字。以无吸字。只就呼者脉之头也而观之。似觉不费解些。然精详少一吸字。则非仲景语。便看得出来了。叔和于此处不检点。可见叔和不过只好做得个叔和。而仲景毕竟到底还是个仲景。一毫也不错。

问仲景曰。圣贤之生。不偶然也。本草作而医道兴。有农氏以生民之疾病为己忧者。天启之也。是故。有本草。则必有素灵。

有素灵。则必有难经。有难经。则必有伤寒论。何也。

曰天以斯道济斯民。必生若圣若贤者。先后开继。符合若一。以全其成也。说者谓轩岐为托。

是盖意其有所不屑。而于斯道小视云耳。孙思邈曰。不知大易。不足以言医。程子曰。五经如药方。

春秋如治病用药。医可小云乎哉。治道也。窃尝思之。素灵之书。有自文本之始。其来久远。若谓八十一篇之中。有无弊杂。诚不可知。而曰浑不出于帝伯君臣之问答。则开物成务之微言。非圣非贤。必不能有此其初也。仲景生于汉季。发身孝廉。则其所以为仲景可知矣。以宗族二百余口。

不十年而死者三之二伤寒居其七。以着论。呜呼。斯时也伤寒何如是其多邪。建安去上世。千余年矣。有法无方。道未备也。医于此时者。谓不冥行索涂邪。此仲景之书。所以证如此者。名曰中风。曰桂枝汤主之。证如彼者。名曰伤寒。曰麻黄汤主之。传病如此。治如此方。变证如彼。

治如彼方。托论伤寒以名书。实经纶斯道。错综条贯之。本末毕举。开示后学。以为斯道之日星。

吃紧继素难而作也。非天启邪。方其去长沙而上手京师。非由其不忍当日生民不得其正命之心而发邪。则其本诸身者。无非天德之良。故其措诸事业而所以继述坟典者。一皆皇道之正。此其所以圣当时。祖百代。贾生所谓不居朝廷者。至是而愈足征焉。素难以下。一人而已。朱子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唐子西尝于邮亭梁间见此语。由此语而观之。则凡行道之人。无有不知孔子之所以为孔者。可知也。愚每读此书。盖尝窃叹天不生仲景万病如黑漆耳。医门孔子之称。

不有以哉。故曰。儒必孔子正。为儒必宗孔子。医必仲景正。学医必宗仲景。儒而不宗孔子。儒名而墨行者有之。医而不宗仲景。医名而贾事者。纷纷然也。嗟乎。今之时。去仲景之时益远矣。

钤捶活人类证纂要贾炫以泛滥于天下。人各以意为医。而仲景之道。不尽湮没者。徒此虚文。吁。

医可以意言哉。大学之道。以诚意贯终始。朱子曰。正意不可无。邪意不可有。今之所谓意者。

果何如其意邪。愿矣。乡人之所愿也。君子之所愿哉。昔者杨墨之说横流。乃所愿则学孔子者。孟子一人。卓然之意如是也。愚虽不敏。窃尝愿学孟子之所学矣。

以疾厄夺。因愿学仲景。是故。条辨者。愿来学学仲景之愚意也。

问传谓以宗族二百余口。不十年而死者三之二伤寒居其七。乃着论。然则假使当日张氏之宗族不如此。则仲景之论亦着否。

曰。图出而卦画。书出而畴叙。麟出而春秋作者。道在圣人。圣人所以有神物之感也。不然。

南人不梦驼。北人不梦象。神无所交也。盖天生圣人而寄之以道。所以圣人一感一动。无非天理之自然。故其文之着。犹天之垂象。自夫人之见之。虽有多得少得之不同。而其立教垂范之所以然者。则有以通乎百世而无弊。此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是书之着。不犹是乎。想当张氏宗族之不幸时。天下之不幸有如张氏之宗族者。殆不知其几何也。本草之经述矣。论不着乎。道未备也。传家以张氏之宗族为仲景之感。愚为仲景之感。必有非传笔之所能尽知者。而不如此其拘也何哉。宗族之不幸。则宗族之不能知仲景可知也。宗族之不能知。则天下之不能知亦可知也。悲夫。有仲景如斯。而宗族天下之不能知。则天下与宗族之不得其正命。宜若一也。而谓感此而寂彼。岂知仲景之所以为仲景者哉。然则论也者。道本乎天。天下万世之攸系也。不可以不着也。

知此则仲景之所以为仲景者可求而得也。呜呼。安得有求仲景之所以为仲景者。吾与之共论此。

问啬啬淅淅。恶风恶寒。如何辨别。

曰。啬。悭吝也。恶寒者。譬如悭吝啬细惧事之人。恁的常常怯怯然畏恶也。淅。淅米也。

孟子接淅而行是也。恶风者。譬如裸体之人。被人卒然以水洒淅于身。蓦地惊恐。恨恨然畏恶也。然特迎风动扇则如此。闲静坐卧则不恶。此二者所以有大同小异之分也。一而言之。乃当在太阳时事。过太阳。则无此矣。

问合并。

曰。六国合从。秦并六国。六国不并。秦不合。理势之必然也。知此则知合并之义矣。

问读伤寒论。

曰。当如程子朱子教人读论语法。然今人之医。置此书于不读也久矣。久矣置此书于不读。

而谓医门有人可乎。

问医道。

曰。道者。日用事物当然之理也。理在事物。是故君子不能外事物以言道。医之事物。治病用药是也。穷药病之理。核药病之实。病与药对。药到病解。医家日用常行之所当然。此之谓道也。精此则神。明此则妙。外此而谈神论妙者。要皆不过渺茫臆度。而无捉摸。譬之无根之木。

无源之水。何足与言道之所以为道哉。夫是则所谓理之所自出者安在。可得闻乎。曰。人之理在脉。脉之理在难经。不读难经。焉知脉道。病之理在素灵。不读素灵。焉知病道。药之理在本草。

不读本草。焉知药道。然则伤寒论云何。曰。以上言之。各一其道也。以此书言之。总其道而会其全也。故传曰。古今治伤寒。未有能出其外者。以书之名言也。岂惟伤寒哉。又曰扁鹊仓公无以加之者。以尽道言。谓仓扁虽神。其道未易求。而此书之道可求也。由此观之。欲求医道。舍此何之。

问医务。

曰。医务莫要于务实。实谓何。不虚是也。实有诸己。实见得病真。实用得药对。切切实实。

平平正正。做将去。一毫不虚假。实不期神。而实自神。实不求妙。而实自妙。乃若指天说地。

称神道妙者。是犹画道然耳。何也。画家多不好画眼前对象。争好画鬼画龙。画鬼画龙者。欺人所不见。易神易妙。而易售也。以眼前言之。近小简易。莫如瓠KT。即使夺化之工为之。止不过模旧式。描得出两个扁扁圈子相累耳。置一浑沦圆瓠KT质其旁而责之画。虽金陵壁手。莫不缩项努目。张口吐舌。敛手避席。不能奈何仿佛于毫厘矣。故曰依样画瓠KT。何以不得病情影向而寻虚寻补言之。非画龙画鬼何。要皆谓之不切实。非邪。然则切实当何如。曰。医。医人也。

传曰。道不远人。又曰。道不离日用间。今也只在俯仰天地间。寒温冷热中。寻常眼面前。穿衣吃饭上。着实备细跟寻。然后质之先圣之格言。不复迷惑于淫邪之虚妄。如此而若谓不得实。

窃敢言断断乎无此理。断断乎无此理。

问医病。

曰医病莫大于病凿。凿谓何。曰。天生万物莫不各皆赋之以事。有此物事。则有此道。故曰道本乎天。天者。理也。自事物之得于理之所固有者而言之。莫不各皆无余无欠。无亏无剩。而各成其自然而然。是故决不可不循此自然而然者。以行之于日用事物之间。而后可以言道。加之毫厘。损其丝忽。差失其所当然。移易其所以然。要皆道之凿也。故曰。一本万殊之谓道。至善之谓道。大中至正之谓道。医之有道。自本草素灵难经伤寒论渊源而来。数千年矣。世远人亡。

经残教弛。正学失传。愚者不及知。则亦已矣。乃智者知之过。则有厌常而喜新。增多以为高。

改古以翻今。好奇而立异。作聪明。骋私曲。支离破碎。张为幻者出。而道于是乎凿凿然矣。

呜呼。钤非邪之首。凿之魁邪。活人。不凿邪。类证。巫凿也。

捶纲。漫凿也。例。逆凿也。赋。凿也。注解。仆外家之凿耳。何足以与凿例。至若多凿纷纷。

凿以误凿。凿凿相寻者。难以枚数。淮南子曰。今释正而追曲。背是而从众。是与俗俪走而内行无绳。习凿之谓也。医而至于习凿。生民之命县之凿手。言之可不痛心。然心此则爱。爱则仁。

仁则非道不行。此道之所以道也。不则忍。忍由徇己。己则何所不至。不流于凿不已也。此凿之所以凿与。盖事无两适。出乎此。必入乎彼。出乎彼。必入乎此。此近时之医。所以又有凿燥为糙者出也。夫燥。埽音也。凿之为糙。不陋甚乎。医之风。颓矣。后学君子。苟志于道。当先正此颓风。夫然后。兹则庶乎其可也。

问任医。

曰。任医如任相。相受天子九锡之荣。而司天下万民之命。当正大体。不当亲细务。是故。

进退百官。调和鼎鼐。燮理阴阳。其要在于公天下之贤才。察识其所能而器用之于天下。以天下利天下焉尔。天下无虞。则修礼乐以和乐之。设有警焉。则整干戈以戡定之。斟酌前代之成法。

而损益以因革之。不作聪明以生事于承平。不为贪鄙以幸祸于危乱。论语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不知此。不足与论任医之道。

问治病。

曰。治病如治寇。寇为天下害。不治则祸乱不息。鼠窃狗偷。一击或可。若夫云集而乌合。

蜂屯而蚁聚。其势至于据险守僻。称名僭号者。岂等闲师旅所可驱除哉。要必雄军大将。坚甲利兵。捣穴破巢。枭渠磔。收功端在于擒王。王擒而天下之事定矣。卒徒虽有逸者。旋可息伏。

若拘拘惟卒是图。不殄元恶。元恶既在。祸乱终当复起。离之上九曰。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知夫此。而后可与辨夫治病之理。

问用药。

曰。用药如用兵。兵非可玩之器。文修武备。盛世长策。无事而动。不惟徒取费耗。殆将启舋招尤。事不容已。兵兴师出。我既为师。彼则为敌。大敌在前。必察其情。虚实真伪。得其情而可以无疑矣。毋骄兵以轻敌。毋慢兵以失机。顺天时。因地利。率人和。承物宜。旗严明。

士卒用命。有定谋。有成算。整行阵。饬奇正。然后战胜攻取可必。不则憧憧御敌。其不败也鲜矣。易曰。师出以律。否减凶。不知此。不足与言用药之义。

问立方。

曰。立方如立国。得国在得君。当纷乱扰攘之时。际臣佐使之会者。苟非立国。则无以安天下。

国不得君。则国非其国矣。盖济时主治。人君自有一代之真。非伪似者所可觊觎徼幸于其间也。

得其真。则鼓行列阵。可以收倒戈迎刃之功。失其真。则虽汗马血兵。不过徙为疽背噬脐之多事耳。是故具正法眼者。的知沐猴井蛙之不足与定祸乱也。传曰。一正君而国定。知乎此。而后可与议夫立方之法。

问春温夏暑秋凉冬寒者。四时之令气也。而素问言四气之所以为人病。则曰春伤于风。夏伤于暑。秋伤于湿。冬伤于寒。

夫冬夏之伤于寒暑。无容议矣。乃春则不以温言。而言伤于风。秋则不以凉言。而言伤于湿。何也。

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温在病矣。虽不言伤。而伤在不言之中可知也。且温主生。生则亦不可以伤言。又可知也。然四时皆有风。何谓春独伤。曰。四时皆有风。唯春独动。动则万物皆虫生。所以人亦伤也。夏生飧泄。何也。曰。风属木。木邪盛。则土受害。人身之土。脾胃是也。脾主化输。胃廪水谷。飧泄者。水谷利也。古人谓水饭曰飧。民间水饭用于夏。长夏土令行。

木邪发而餐泄作者。物盛必衰。土败木贼也。秋何不以凉言。曰。盛夏酷暑。烁石流金。人如坐甑中。得秋凉而解。且凉主收。彼方解而收。不伤人可知矣。故惟凉不伤人。人故无凉病。湿者何。曰。黄梅雨节。五月则然。土润溽暑。大雨时行。长夏之令也。于此不以湿言。乃于秋气至。

凉风生。暑毒退。水痕收。天气清。地气爽之时。而曰伤于湿者。人病不外则内。以人身中之自内出者言也。内出者何。曰万物至秋成。物成人味浓。味浓则痰多。痰。广韵胸上水病。湿莫湿于水。水寒相搏。则咳。所以冬必咳嗽者。以岁言之。冬至子之半。水泉动也。若以日言。夜分亦子之半。亦水泉动也。故人之病咳嗽者。以岁计。则冬半发。以日计。则夜分发。应水泉之动而动也。不然。若以外入之湿言。病发则当为肿。为满。为胀。为痛。为痿。为痹。不当咳嗽也。呜呼。道明必自物格始。传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故又曰。诚则明矣。然不诚则无物。

有何道可言哉。

问人皆曰医者意也。意可以言医乎。

曰。意可以入医。亦足以乱医。不可以言医。何谓也。曰。医有道。道本乎天。意由诸己。

己则未免杂于妄。天则诚而已。故意正而诚。乃所以造道。邪而妄。适足以害道。不察害道之意。

而直指意以言医。是亦乱医云尔。乌可以言医乎。且意能害道。不独医为然。果斋李正叔曰。自夫子设教洙泗。以博文约礼授学人。颜子曾子子思孟子相与共守之。未尝失坠。其后正学失传。

士各以意为学。其务于该洽者。既以闻见累积自矜。而流于泛滥驳杂之归。其溺于径约者。又谓不立文本可以识心见性。而陷于旷荡空虚之域。儒之以意害道。盖闻其弊有如此矣。医自药始于本草。理原于素灵。脉着于难经。中正之道成。乃剖腹则异于华。秘方又奇于仓。神农之家事芜。

帝伯之大道塞。人亦各皆以意为医。其务于阿世媚俗。而以贾为事者。则借口于调胃补虚以悦人。其好为索隐行怪而以诡炫售者。则又放言谓通仙如神以自诞。矜方玩法。析治分科以相嫌隙。先正谓医与相通道。而其所以坏。则又相符如此。

儒尚且尔。医何足怪哉。呜呼。是皆道之厄也。儒之厄周程张子起而辟之于前。朱子统而正之于后。而后圣人之道如日中天。今则郁郁乎盛矣。医之厄。仲景起。方法一。道大备。论而正之。

方甫定。仲景死。其言未及韦而湮。不奈曲学丧心。懵经愎意。凿道营私。论经则讹其传而昧其转。是非莫辨。致伤寒有七十二之妄言。久道则以子代父而占世。贤不肖。使救敲之不暇者。

得以撒骄而自纵。厄则极矣。窃闻之物极则反。信斯言也。奚谓无挽邪。天将厌其极。则必有再辟者出。出则此书者。非再辟之玑衡邪。故条辨之。盖亦庶几有补于将来缺略之万一云尔。若夫删繁剔误。是则幸望后贤。问者俞俞爰付梓。